1973年冬,臺灣臺中,一位耄耋老人的呼喚穿越了千山萬水:
“阿華,回無為的票買得到嗎?”
一句簡單的問話,卻像銹蝕的鑰匙,打開了他塵封多年的鄉(xiāng)愁。
![]()
徐庭瑤,曾是叱咤戰(zhàn)場的國民黨將領,也曾是蔣家軍中裝甲兵的開山之人。
但在生命的盡頭,他不再談軍功、不提戰(zhàn)術,而是滿心滿眼的“想家”。
在孤島飄零近三十年后,他終于不得不承認,此生,再無歸路。
但他仍心懷一點希冀,若有可能,讓他落葉歸根......
少年出征
1892年,安徽無為有一個孩子誕生,徐家給他取名“其瑤”,字月祥。
那時的無為還處在風雨飄搖的晚清時代,村口的破廟墻上貼著征兵告示,鄉(xiāng)親們談起戰(zhàn)亂總是低聲下氣。
![]()
但徐庭瑤從小就有股子不服輸?shù)膭蓬^,別的孩子熱衷于放牛抓蛐蛐,他卻喜歡鉆在油燈下讀兵書,書頁染著油煙,卻也藏著少年對沙場的幻想。
1912年,他考入武昌陸軍第二預備學校,后來順利進入保定軍官學校第三期步科。
徐庭瑤與白崇禧、張治中、蔡廷鍇等人同窗共讀,個個都是未來疆場的種子選手。
1916年畢業(yè),他剛滿二十四歲,就被派往安武軍擔任見習官。
南北政局動蕩不安,軍閥混戰(zhàn)如火如荼,先在軍中擔任連長,不久便調(diào)入粵軍許崇智部。
1925年,是徐庭瑤軍事生涯的分水嶺。
這一年,他隨蔣介石參與“第一次東征”,討伐陳炯明。
![]()
在攻打惠州一役中,他帶著一個突擊隊,夜里悄悄摸上了城墻,親自點燃爆破筒,一舉撕開城防。
戰(zhàn)后,蔣介石親自慰問。
在接下來的“北伐”中,徐庭瑤屢立戰(zhàn)功,從師長到軍長,步步高升。
可是,就在他意氣風發(fā)、鋒芒畢露之際,1933年的長城抗戰(zhàn)卻讓他人生首次直面“機械”的殘酷。
那年春天,日軍大舉進攻華北,長城線告急。
徐庭瑤擔任第十七軍軍長,主動請戰(zhàn)北上抗日。
他率部進入古北口,在密云、南天門等地與日軍展開拉鋸血戰(zhàn)。
![]()
敵我實力懸殊,日軍不僅有充足的彈藥和物資,更配備了大量坦克與裝甲車,在雪地中咆哮著壓向陣地。
而徐庭瑤麾下的士兵,多數(shù)還扛著老式步槍,彈藥補給也極為有限。
戰(zhàn)至最慘烈之時,尸體堆滿了陣地,有的地方甚至要“掀尸沖鋒”。
他一夜未眠,在戰(zhàn)地指揮部反復翻閱《孫子兵法》,最后在筆記本封面寫下十個字:
“機械化不成,一切空談。”
裝甲之路
1934年,徐庭瑤踏上了前往歐洲的郵輪。
![]()
那一年,他手中既無實兵調(diào)遣,也無戰(zhàn)事指揮,反倒有了難得的空擋,去“看世界”。
可他此行既不是游歷名山大川,也非尋常外交考察,而是帶著一張?zhí)貏e的清單,坦克型號、火炮口徑、裝甲厚度、潤滑油配比……
這些密密麻麻的術語寫滿了他的隨身筆記本。
他要去的,是德國、蘇聯(lián)、法國等國的坦克營地、裝甲兵工廠,以及軍事學院。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鋼鐵野獸”。
![]()
他知道,這些“家伙”將會重塑未來戰(zhàn)場的格局,不再是步兵為主的肉搏,而是鋼鐵與速度的對決,是機械化時代的序章。
回國之后,他潛心整理筆記,不久便完成了軍事專著《機械化軍備論》。
這本書厚重晦澀,幾乎無人問津,在出版時連印刷所的排字工都打趣說:
“這書沒人看得懂。”
但在徐庭瑤眼里,每一頁、每一個圖表都是凝結血汗的戰(zhàn)略藍圖。
1937年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他恰好被任命為第五軍軍長。
![]()
但他的注意力已然從戰(zhàn)場指揮轉向了裝甲化編制。
他將部隊交由杜聿明打理,自己則專心于裝甲兵建設。
他開始把自己的想法逐一落地,先在南京方山成立裝甲兵團,又將教導團、裝甲汽車隊合并重組。
他不滿意紙上談兵,他要做的,是從無到有,把一個“概念”變成“軍種”。
在他推動下,國民黨軍首支成建制裝甲部隊終于成形。
淞滬會戰(zhàn)時,他讓杜聿明率部阻擊日軍登陸,以裝甲兵團戰(zhàn)車打頭陣,雖終因整體戰(zhàn)力懸殊而難有大勝,但他第一次看到了中國人親手操控的戰(zhàn)車在戰(zhàn)場上沖鋒的模樣。
![]()
抗戰(zhàn)勝利后,徐庭瑤并未急于求功。
因為若要真正建立現(xiàn)代化裝甲兵系統(tǒng),光靠幾場戰(zhàn)役遠遠不夠。
于是,他又返回軍訓部擔任機械兵監(jiān),不斷完善教材、補足器械、改進訓練。
1949年春,蔣介石著手組建裝甲兵司令部,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徐庭瑤。
因為放眼國軍,將領中深耕機械化研究且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者,唯他一人。
他被任命為司令,蔣緯國任參謀長。這場安排看似合理,實則暗藏玄機。
蔣緯國表面上是軍中“新人”,實則背后站著整個蔣家。
![]()
他的出身特殊,傳說其母津淵美智子系“黑龍社”背景,是蔣介石與戴季陶曾共同傾慕的女子。
而蔣緯國雖姓蔣,卻流著另一種血脈,這種復雜關系,也讓他在軍中獲得特殊“關照”。
徐庭瑤對這一切心知肚明。
在裝甲兵司令部成形后,徐庭瑤以極快速度完成了部隊整編與訓練體系建設。
1950年,他主動遞交辭呈,將實權交由蔣緯國。
從那以后,他轉任東南長官公署副長官,是個不痛不癢的虛職。
再后來又成了“總統(tǒng)府戰(zhàn)略顧問”,掛名不理事。
退隱孤島
1952年,徐庭瑤遞交了退役報告。
![]()
從此,這位曾經(jīng)的裝甲兵之父、抗日名將、國軍中將,卸下軍裝,脫離了喧囂的軍旅,走進了無人問津的平凡生活。
那時臺灣經(jīng)濟尚未復蘇,物資匱乏,通貨膨脹嚴重。
徐庭瑤的退役薪水不高,折合臺幣不過一千多元。
最初,他還會說“夠吃夠穿”,但很快便發(fā)現(xiàn),連維持日常都成問題。
孩子們遠在美國念書,每學期的學費都是一筆龐大開銷,家中賬本上,收入與支出兩列數(shù)字總是錯位,前者瘦弱得像一條細線,后者卻不斷攀升。
為了不讓家人難堪,他決定自給自足,院子里那幾只母雞,就是那時養(yǎng)起來的。
![]()
后來,他清貧到連學生都看不下去。
幾位在裝甲兵學校受過他教誨的青年軍官,得知老師近況后,悄悄寄來生活費。
徐庭瑤每次收到,先是沉默片刻,然后鄭重記在賬本上,連時間與金額都一一標明。
他告訴兒子:“這些都是債,不是恩,將來要一筆筆還清。”
時間來到1970年代,臺灣政局依舊緊張,而他早已成了局外人。
身邊人漸漸凋零,他愈發(fā)沉默,可當聽到電視里播報家鄉(xiāng)“安徽無為”幾個字時,他的目光會忽然亮一下。
那時的他已經(jīng)老了,腰背佝僂,也難掩寂寞。
![]()
遺愿未了
1973年,臺中冷雨如注,藤椅上的老人裹著厚被,目光卻越過窗外,落在那望不見盡頭的方向。
他突然輕聲問道:“阿華,回無為的票買得到嗎?”
這句話把他的大兒子怔住了好一陣,他望著父親布滿老年斑的臉龐,不敢回答。
他知道,父親的“思鄉(xiāng)病”又犯了。
那不是一句隨口的呢喃,而是老人心頭盤旋了二十多年的執(zhí)念。
從1949年離開上海,登上駛往臺灣的那艘軍艦那一刻起,他就明白,這一走,從此江海阻隔,音信難通,哪怕家國局勢再多翻轉,他也難再回到那片生養(yǎng)他的土地。
![]()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他留給兒子的一句話,也是一種隱秘的希望。
他相信歷史終有一天會將兩岸的鴻溝填平,到那時,他的奢望也許才有機會完成。
但他終究等不到那一天,1974年12月,徐庭瑤去世,他的遺愿是,若有機會,把他遺骨送回故鄉(xiāng)。
按照當時兩岸的局勢,他的骨灰無法送回大陸,只能暫時安葬在臺灣陽明山一隅。
但他的兒子們并未忘記這份托付。
他們始終記得父親囑咐:“老家要回,親戚要認,能幫的事要盡力幫。”
![]()
在1990年代,兩岸關系逐漸緩和,1997年,徐氏兄弟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踏上了回鄉(xiāng)的路。
鄉(xiāng)親們熱情接待,地方政府也給予協(xié)助。
徐庭瑤當年在無為也算有名望,徐家兄弟在拜訪宗祠、祭掃祖墳之后,便提出設立“徐庭瑤獎學金”的意愿。
1998年起,獎助金開始發(fā)放,首批撥款18萬元,主要用于支持小學階段的教育。
獎學金計劃一直持續(xù),雖然談不上龐大,但卻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哌^了二十余年。
每一個受益的孩子,或許并不認識“徐庭瑤”這個名字,但他們知道,這是一個老人遙望故鄉(xiāng)的承諾,是后人代父行愿的心意。
鄉(xiāng)情和責任,已由兒孫接棒,繼續(xù)在那片江南熱土上生根發(fā)芽。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