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說：傻媳婦兒

作者：財神

李秀麗又被婆婆數落了。

“瞧瞧你這買的菜，茄子都蔫了，豬肉也買貴了五毛錢，現在的錢多難掙你不知道？”王桂英提著菜籃子，一邊翻揀一邊皺眉，“年輕人就是不會過日子。”

李秀麗沒吭聲，只是默默系上圍裙，開始洗米做飯。早晨六點的陽光透過廚房窗戶，在她略顯疲憊的臉上跳躍。她昨晚熬夜給女兒補校服，今早五點就起床了，眼圈還帶著淡淡的青黑。

“媽，秀麗她——”丈夫趙建軍剛從臥室出來，想替妻子說句話。

“你閉嘴。”王桂英瞪了兒子一眼，“都是你慣的。”

李秀麗回頭對丈夫輕輕搖頭，示意他別爭了。這樣的場景，在這個家里幾乎每周都要上演幾次。

趙建軍嘆了口氣，轉身去叫女兒起床。他心里明白，自從三年前父親去世后，母親搬來同住，這個家的平衡就被打破了。母親守寡多年，性格越發挑剔，而秀麗總是默默承受。

“秀麗啊，等會兒你去送妞妞上學，然后記得去銀行交水電費，昨天就到期了。”王桂英坐在餐桌前吩咐道，“別又像上次那樣忘了，害得咱家停電。”

“媽，我記得的。”李秀麗輕聲應著，手里切菜的動作一點沒慢。

七歲的妞妞揉著眼睛走進廚房，李秀麗立刻放下菜刀，蹲下身給女兒整理衣服。“寶貝醒啦？媽媽給你扎辮子好不好？”

“媽媽，今天學校要交課外書費，五十塊。”妞妞靠在媽媽懷里說。

李秀麗點點頭，心里卻盤算著這個月已經超支的家用。丈夫的工資不高，她的兼職會計收入也不穩定，每一分錢都得精打細算。

送完孩子，李秀麗匆匆趕往銀行。路上接到丈夫電話，說婆婆的老毛病又犯了，需要去醫院開藥。

“醫生說了，媽的藥不能停，這次要開一個月的量，大概八百多。”趙建軍在電話那頭聲音低沉。

李秀麗捏緊了錢包，“知道了，我這就去銀行取錢。”

排隊時，她心里盤算著：水電費兩百，書費五十，藥費八百，這個月才過了一半，家用已經所剩無幾。她自己的冬衣已經穿了三年，袖口都磨薄了，本想這個月添件新的，現在看來又得往后推。

取完錢，她突然接到妹妹李秀華的電話。

“姐，媽住院了！”秀華在電話里帶著哭腔，“醫生說需要做個小手術，要交三千押金，我這邊只有一千五……”

李秀麗心里一沉，“別急，我想辦法。”

掛掉電話，她站在銀行門口，感覺雙腿發軟。三千塊，她上哪去弄這筆錢？和丈夫說？可家里的錢都緊巴巴的，婆婆的藥不能停，孩子學費不能拖……

她突然想起前兩天兼職的公司剛結了一筆賬，有一千二百塊，加上自己偷偷攢的五百私房錢，還差一千三。她咬咬牙，決定去找閨蜜王媛借。

“你啊，就是太老實！”王媛一邊取錢一邊數落她，“你家那婆婆整天找你茬，你還這么任勞任怨。要我說，你就該把難處擺出來，讓大家一起想辦法。”

李秀麗苦笑，“婆婆年紀大了，建軍工作壓力大，我能扛就扛著吧。”

湊夠了錢，她急忙趕到醫院，替母親交了費，安頓好手術事宜，已是下午兩點。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

手機響起，是婆婆打來的。“你跑哪去了？妞妞的班主任打電話來，說今天沒交書費，孩子哭得跟什么似的！水電費也沒交，你是不是想把家給敗光？”

李秀麗這才驚覺自己忙忘了這些事情，連忙道歉：“媽，我馬上回去處理。”

“不用了！我已經讓建軍去交了。你說你，整天忙忙忙，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李秀麗默默聽著電話那頭的責備，眼眶發酸，卻什么也沒解釋。

接下來的日子更加艱難。為了還閨蜜的錢，李秀麗接了兩個額外的兼職，每天熬到深夜。婆婆見她總是外出，更加不滿，話里話外說她不顧家。丈夫雖然體貼，但工作繁忙，也無暇細究妻子的變化。

最讓李秀麗難受的是，女兒妞妞最近也變得疏遠。因為連續幾次沒能參加學校的親子活動，妞妞認為媽媽不關心她。

“別的小朋友都是媽媽來，就我是奶奶來。”妞妞撅著嘴說。

李秀麗心如刀絞，卻無法解釋自己是因為要去醫院照顧剛做完手術的母親，才錯過了這些活動。她不想讓年幼的孩子過早承受生活的重擔。

轉機出現在一個周末。

李秀麗因為連日勞累，終于支撐不住，暈倒在家中的廚房里。

被送到醫院后，醫生嚴肅地對趙建軍說：“患者嚴重貧血，疲勞過度。而且，她似乎已經有孕兩個月了，需要好好休養。”

“有孕？”趙建軍愣住了。

在醫院，趙建軍的手機響起，是李秀麗的妹妹秀華打來詢問姐姐情況的。在對話中，趙建軍才得知妻子一直在暗中照顧住院的岳母，還墊付了手術費。

同時，王媛來醫院看望李秀麗，見趙建軍在場，忍不住把積壓已久的話全倒了出來：“你知道秀麗這幾個月有多難嗎？她接那么多兼職，是為了還給她媽看病借的錢！她怕你擔心，一直瞞著你們。你們一家人還總說她這不好那不對，她背地里哭了多少次你知道嗎？”

趙建軍怔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

第二天，婆婆王桂英在整理媳婦的衣柜時，無意中發現了一個舊筆記本。翻開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每日開銷，每一筆都精打細算。最后幾頁，是李秀麗向自己借錢的清單和還款計劃，旁邊還寫著：“媽的病不能拖，家里的開支也不能省，我只能自己想辦法。別怪建軍和婆婆，他們都不容易。”

王桂英捧著筆記本，雙手微微顫抖。她想起自己多年來對媳婦的苛責，想起媳婦始終如一的孝順和忍耐，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愧疚。

李秀麗出院回家那天，發現家里煥然一新，餐桌上擺滿了她愛吃的菜。婆婆王桂英拉著她的手，老淚縱橫：“秀麗，媽對不起你，媽不知道你背著這么重的擔子...”

趙建軍也紅著眼圈說：“以后有什么難處，一定要告訴我，我們是夫妻，應該一起扛。”

妞妞捧著一幅畫跑過來：“媽媽，我畫了我們全家，這個是你，你是最大的，因為你是最好的媽媽！”

李秀麗看著這一切，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多年的付出與委屈，在這一刻都值得了。

晚上，王桂英從衣柜深處拿出一個木盒子，遞給李秀麗：“這是建軍他爸留給我的，如今，該交給你了。”

李秀麗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對晶瑩剔透的玉鐲。

“媽，這太貴重了...”

“收下吧。”王桂英輕輕拍著她的手，“你才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是媽老糊涂，沒早點明白。”

李秀麗摩挲著溫潤的玉鐲，看著窗外明亮的月光。她知道，往后的路依然不會輕松，但只要一家人心在一起，再難的日子也能過出甜味來。

這個曾被叫做“傻媳婦”的女人，用她的堅韌和善良，終于贏得了屬于她的尊重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