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1978年冬天，天還沒亮，六點剛過，幾個民警敲開了供銷社后巷那扇破木門，開門的是個老太太，腰彎著，手里還攥著夜壺，警察掀開她頭上那塊褪色的頭巾，屋里的人全愣住了，這老太太喉結凸著，發根發青，是個男人。
這個叫王金英的女人，在當地守寡快三十年了，街坊只曉得她腿腳不好，整天窩在六平米的閣樓里，偶爾出門買鹽總要多拿幾包，說是腌咸菜用，誰也沒想到，她每月買走的六斤鹽，其實是給電臺的電池用的，床底下藏著一把美式手槍，墻角放著臺美國造的電臺，滿屋子的書上全是繁體字的批注，每一樣都指著四個字，國民黨特務。
最諷刺的是，揭穿他的竟是個五歲的小孩，三天前，女孩攥著一顆水果糖說，樓上那個高個子阿婆教她寫“國”字，說簡體字不對，這話讓街坊李朝紅想起來，三年前她去給王金英送膏藥，門縫里飄出來的樟腦味兒，混著機油味兒，跟當年剿匪時聞過的電臺味兒，一模一樣。
當年屠日炘才二十五歲，是黃巖地主家的少爺，手里握著兩把美式手槍，還帶了部電臺，躲進深山里，為了裝成寡婦，他吃激素壓嗓音，拿烙鐵燙平喉結，故意讓關節發炎，二十年來，每晚他用黑布蒙住天窗，給臺灣發信號，屋頂的瓦片被熱得發燙，他一點也沒在意。
被捕時，民警從他藏金條的瓷罐底下翻出三顆手雷，審訊室里，這個裝了半輩子老太的人突然哭了，我只想活著，可這糖，是真甜的，三個月后，槍響了，瓷罐里的水果糖，還留著五歲孩子的溫度。
供銷社的老墻拆了，地上立了塊木牌，寫著提高警惕，路過的人總要停一停，多看兩眼，誰也沒想到，那個顫著手買鹽的老太太，肚子里藏的，比鹽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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