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初春的某天午夜,鞍山火車站候車室里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十幾名等候夜車的旅客,有的正坐在自己的包袱上打盹,有的干脆橫身躺在長椅上呼呼大睡起來,只有兩對明顯是正在搞對象的情侶還沒睡,相互依偎著竊竊私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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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初的鞍山站站房應該還是圖中所示
此時,從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閃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他站到了車站小賣店的窗口前,取出一根香煙叼在嘴里,然后劃了一根火柴將煙給點燃并深吸了一口后就抬頭不斷左顧右盼,像是夜貓子在尋覓獵物一般。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后,這人又踉踉蹌蹌地走到燈光暗淡的候車室東北角,靠著墻根蜷縮在那里不動了。
此人的一舉一動被鞍山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偵查員李世孔和楊大亮盡收眼底,他們已經奉命盯了這個人兩天三夜了,因為在一個多月前刑偵處接到報案稱鞍山火車站附近有一個兇狠的搶劫犯出沒,專門盯著落單的旅客實施搶劫,如有不從就立即拔出刀一陣亂捅,已經造成了一死兩重傷,一時間鞍山站周圍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雖然鞍山市公安局的法醫對死者和傷者身上的傷口進行檢查后認定都是鈍器傷,而不是銳器傷,換句話說兇手手中應該沒有刀子之類的兇器,作案時應系就地取材使用石塊,所謂的持刀亂捅純屬謠傳,但還是不能阻止“火車站有人持刀行兇”的流言在群眾中如同瘟疫一般的開始蔓延開來——
因此,鞍山市公安局刑警大隊派出便衣偵查員,三天一班輪流對鞍山火車站附近地區進行蹲守,現在正好輪到了李世孔和楊大亮的小組(李世孔為組長),兩人接班后不久就發現了這個蓬頭垢面的男子行跡可疑,這個家伙平時不分晝夜地在鞍山站內外和火車站附近的商店和戲院里外亂竄,躥夠了就在飯館里大吃大喝,但從來不欠錢不賴賬,喝醉了就隨便在街頭巷尾找個角落蜷縮一晚上,睡醒后就去追逐單身的年輕女子,直把人家黃花大閨女追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特別是昨天夜里,這人手中抓著一塊碗口大的石頭跟著一名從鞍山站走出的解放軍年輕軍官走了很長一段路,一直到那名軍官走進一棟樓房后才放棄跟隨,狠狠將石塊丟在地上后垂頭喪氣地回到鞍山站,找個角落蜷縮著又呼呼大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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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五五式軍服的解放軍尉級軍官
李世孔和楊大亮覺得,這個人是目前他們所掌握的嫌疑對象里面和群眾反映的行兇者形象最吻合的一個了——
正當兩人還在琢磨這人接下來還要干什么勾當時,忽然從東北角傳來如雷的鼾聲,這家伙居然睡著了!這差點沒把李世孔和楊大亮的鼻子給氣歪了——為了盯住這人,他們這兩天三夜都沒合過眼,也沒吃一頓飽飯,餓了要么吃干糧要么干脆扛著,就為了最大限度的減少去廁所的次數,以保證盯梢的效率。
“大楊啊,趁這家伙睡了,你先去吃口飯,稍微休息一會兒再來。”李世孔對楊大亮吩咐道。
“我不!李組長,還是你先去吧,我少吃一頓兩頓飯、三兩天不睡覺不算什么,能支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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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55式警服的年輕公安民警
兩人就這么相互謙讓地爭執了差不多兩刻鐘,當他們還沒爭出個結果時,那家伙就醒了。他先是伸了個懶腰,再蹬了蹬腿,隨后爬起來揉了揉眼睛,向四周掃視一圈后一栽一歪地走出了候車室。李世孔和楊大亮這時也顧不上再爭論誰先休息誰先吃飯這檔子事了,立即跟著走了出去。
此時是凌晨四時,外面的天還是灰蒙蒙的,因為起了霧,周圍的樓房和樹木的輪廓模糊不清。這時一趟旅客列車進了站,下來了一群旅客,他們正從站臺往收票口匯聚,而那個可疑的男青年則躲在收票口的一角,瞪著一雙小眼睛盯著旅客們看來看去,似乎在這群旅客中搜尋著什么。李世孔和楊大亮看在眼里,相互望了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讀出一個信號:“這家伙又要搞鬼了!”
就在最后一個旅客走出收票口時,那家伙突然冷哼了一聲,快步走向一位剛剛走出收票口的男青年,當李世孔和楊大亮跟進時,只見那個年輕人并不慌張,似乎認識這家伙似的,并開口詢問道:“老金啊,我寄存的東西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在我姨娘家,你跟我一塊去取吧!”那家伙冷冷地回道。
這讓李世孔和楊大亮心中犯起了嘀咕:這兩個人是什么關系?說他們是同伙吧——又沒有同伙之間的熱情和協作,說是認識的朋友吧,可他們相互之間又冷淡得像陌路人,但不管怎樣,跟下去,跟到底就對了。
李世孔和楊大亮跟著他們拐彎抹角,穿街過巷,七拐八拐的來到二一九公園門里,此時太陽剛剛冒頭,天已經蒙蒙亮了,此時二一九公園門前已經有老人在早鍛煉,年輕的學生三三兩兩的坐在長條凳上晨讀。李世孔和楊大亮內心緊張起來,這里頭情況復雜,真要在這里動起手來就他們兩個可沒有必勝的把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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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 鞍山219公園正門
李世孔和楊大亮就在這樣的忐忑中跟著前面的兩個人先后經過了“寰翠閣”、“映碧樓”、露天劇場、勞動湖,然后徑直向東南角的山溝里走去,沒走多遠,那年輕人察覺出不對勁,不安地問道:“老金,你姨娘家究竟在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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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219公園勞動湖
“前面不遠就是!”蓬頭垢面的“老金”依然冷冷地回答道。
不久,“老金”將年輕人引上了一條彎彎曲曲的上山“小毛毛道”,道旁灌木叢生、野草過頂,簡直是天然的搶劫行兇、殺人越貨的場所。李世孔和楊大亮意識到“老金”即將動手,于是很有默契地分開,隱身進了野草中,呈包抄狀向兩人接近。
不久,走在最前面的男青年惶恐地停下腳步,轉過頭幾乎以祈求的口吻對“老金”說:“老金,這道太難走了,咱們還是選好道走吧!”
“老金”狠狠推了男青年一把:“少廢話,難走也得走!”
男青年又勉強往前走了幾步后就又停下腳步轉頭道:“老金,我不去了,東西改日再取吧!”說著就拔腿就想往山下跑,結果沒跑幾步就被“老金”從后面抓住后衣領:“哪跑?!老實跟我走!”
又走了一段后,“老金”四下張望了一圈,突然彎下腰撿起一塊碗口大的石塊就往男青年頭上砸去,緊要關頭,李世孔大喊一聲“住手”后從不遠處的草叢中沖了出來,用右手緊緊抓住“老金”拿石塊的手的手腕,隨后楊大亮爺撲了過來,一個掃堂腿將“老金”踢倒在草叢中。
“老金”被踢倒后又猛地跳了起來,如一條瘋狗一般向李世孔撲來,李世孔見“老金”來勢洶洶,身子向旁邊一閃,將“老金”半個身子讓過去后又順勢用力一推,將“老金”弄了個狗吃屎,隨后楊大亮飛身撲到了“老金”的身上,一下子其在“老金”的背上,將他的雙手反擰起來,掄起拳頭如同打虎的武松那樣往“老金”的太陽穴猛擊,才兩拳,“老金”就吃不住勁,連聲求饒道:“好漢,別打了,饒命——饒命呀!”
這時,一旁的男青年才從懵逼中清醒過來,“我算瞎了眼,怎么相信你這個王-八-蛋!”
經突審得知,“老金”真名金曉濤,是個祖籍山東青州的流竄搶劫犯,慣用犯罪手法是在火車上搭訕山東籍尤其是來自魯中地區的旅客,騙取他們的信任后將他們在鞍山站騙下車,騙到僻靜處實施搶劫,有時也干一些隨機盯梢搶劫的勾當。
而受害的男青年叫戎尚志,濰坊人,此行是去關內探親,在路過鞍山時結識了金曉濤,并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物品寄存在金曉濤這里后就自己去辦事了,怎知道金曉濤前手拿了物品,后手就將之變賣換錢,還惦記著戎尚志身上的錢包和一塊“沈陽”牌手表。于是,在戎尚志辦完事回頭來鞍山找他取回寄存的物品時,將他引到219公園的荒山上意圖殺人劫財,結果沒想到他的一舉一動都被鞍山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偵查員李世孔和楊大亮盡收眼底并被抓了個現行。
在金曉濤被戴上手銬后,戎尚志對李世孔和楊大亮感激涕零:“同志,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命!”
“客氣啥!人民警察為人民嘛!”
經審訊,金曉濤承認之前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在鞍山造成一死兩重傷的行兇搶劫案也是他所為。最終他在兩個月后就被判處死刑并槍決。
參考資料:春風文藝出版社《衛士凱歌》下冊,P116~120頁《樹叢里的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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