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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光陰散在風里
仿佛想不起再面對
流浪日子 你在伴隨
有緣再聚
奔波的風雨里 不羈的醒與醉
所有故事像已發生漂泊歲月里
風吹過已靜下 將心意再還誰
讓眼淚帶走夜憔悴
——《友情歲月》
2010年下半年至2014年上半年,我在福州一家報社工作將近四年,這是我的青銅時代,是我蟄伏的日子。醒與醉,年輕與漂泊,那些朋友都去哪里了。此時此刻,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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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利比里亞去不去
A是我同事,也是我朋友,一起消磨過許多時光。此人生就一副堂堂儀表,圓臉,劍眉,胡茬唏噓,短寸頭令人過目難忘(據說,每逢頭發長到一定程度,他必操起剃頭挑子自理,是為“自己動手”的典范),長得像一位久負盛名的日本男優。這點我沒說謊,你若不信,可去查證。A儀表堂堂,思想也浩浩湯湯,推崇尼采、康德、叔本華。可惜我一竅不通,但并不影響我和他胡說八道。
2010年7月,我們同時進入福州一家報社工作。作為新記者,要先培訓。輪到報社老總給我們上課。老總撫摸肚皮,作林黛玉咯血狀,讓臺下的我們不免暗自擔憂。老總倏地眼放金光,從人群中看到A,馬上就問姓名籍貫。A答完名字,再說來自潮汕。
“潮汕,民風彪悍,人手一把菜刀啊!彭湃不就是那里人嗎?”老總知識淵博癥又犯了。
A不服地嘟囔一句,“不拿菜刀,不拿菜刀。”
不料老總語重心長起來,進而斬釘截鐵,“自己家鄉的歷史要學好,菜刀肯定是有,民風太彪悍,惹不起。”
臺下幸災樂禍的笑聲群起,A無端背上“菜刀哥”之名,滿臉漲紅,卻不得分辯,郁悶可想而知。
培訓結束后,我們幾個新同事已然混成狐朋狗友。而我和A尤甚,蓋因都是念叨著學校的人。我時常想起廈門大學,A也不忘他的華南理工大學。下班后,我們就著花生米喝啤酒,聊起大學來廢話連篇,思念不可謂不深。最讓我們痛心疾首的是,工作后再也沒有如此多的青春面容——此處面容,特指女生。但A在大學四年并未談過戀愛,他在等待一位傳說中折翼的天使。
當記者認識女生的機會不少,可惜都是過眼云煙,轉瞬即逝,不能持久聯系。A對好幾個女生俱有好感,時常品頭論足,奈何明月照溝渠,讓本將心向明月的A情何以堪,只好轉移戰線,全身心投入偉大的新聞事業。
2010年末,我接到一條新聞線索,稱福州一家液化氣公司頂風作案。當天下午,我去暗訪,陷狼窩,遭痛毆,幾立斃,夸張了,實情是,被圍住,所幸警笛突起,莫名出現一輛執法車前來檢查,車內人是市建委小頭頭,我剛好認識,賴此得以全身而退。
回去后,我越想越惱火,決定再次暗訪。但我已經暴露,得找個人同往,A是不二人選。我將此事天花亂墜一番,A激動地連聲說好。第二天凌晨4點半,天還沒亮,且飄著細雨,我和A碰頭,他一襲白衣,讓我錯愕,這到底是暗訪還是出游?!饒我暗訪失敗,卻是知道穿著打扮一定要低調。到了那家公司,外圍逗留一小時,轉眼天亮快到6點半,取證依舊無果。我提議,要深入腹地。我打電話聯系線人,線人就是公司員工,正值上班,不便多說,三言兩語掛掉。迫不得已之下,我動用最后一根稻草,大清早地打電話給一個剛認識的村民,叫他運出“道具”,前去取證。
我和A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苦等半小時后,村民終于來了,但他不愿意去,怕被報復。前文交代,我身已暴露。此時,A頭一甩,說,我來。我囑咐取證要點后,他就像背炸藥的英雄,勇往直前。這一去就沒了音信。我發短信,他不回;又不能打電話,我怕干擾他。于是,我在雨中站立,內心焦急。
將近一小時后,A出現,毫發無損,得意萬分。我查看證據,雖有瑕疵,但案子是定了。我們馬上驅車返回,回籠覺睡得極其香甜。
稿件見報后,福州為之震動。市建委頭頭約見我,請我隨同執法,此時,我才知道,那家公司居然是福州第二大液化氣公司。平心而論,這百分之九十是A的功勞,但A看不慣衙門習氣,不愿與肉食者謀。我倒無所謂,只要于事有益,身段放低一點也無妨。不經意間,我竟掀起風浪。“黑氣”系列報道是那段時間我當記者以來,做得最暢快的一次。
不難看出,A是耿直之人,有時甚至“不近人情”。據稱,大學四年,他寡言多思,學校和班級活動從不參加,經常一人悶聲看書,左手哲學,右手法律,新聞課本去他的,爽了就長嘯幾聲,不爽了就看愛情動作片,那叫一個自適。
A狷狂,卻是善良人。舉一例,還是2010年末,報社一女同事的父親身染重疾。在這個社會,生點氣是可以的,生病卻是萬萬不能。一個小康之家,往往因此覆滅。A見狀,心有不忍,匿名捐出一千,這是他當時月薪的三分之一。
除此,A還常想著支援非洲。有一天,我正無聊上著網,他在MSN上綻放一個笑容,然后說:“利比里亞去不去?”
我兩眼一墜,心想這家伙不要命了?利比亞在打仗啊!我回:“你的利比亞之行恐怕兇多吉少,我在大后方等著收尸,有個照應。”
此語一出,遭無情嘲笑。傷不起的利比里亞,在非洲的某個角落,回去好好研究。
不單利比里亞,還有果敢、毛里求斯,A熱衷于聽來莫名其妙的地方。他打算一個人去旅行,胯下是自行車,腦中是旅行的意義。
但這一切,被無情的現實摧毀了。他的自行車,特從廣東老家快遞來的,價值五千余元的,閃亮有情的自行車,就在報社,堂堂海西第一報的車庫里,被偷了。
A向保安反映,竟被告知此前已有數起失竊,節哀順變為是,不必大驚小怪。
此后,A意志一度消沉,沒有翅膀——自行車,他喜歡稱之為翅膀,隱形的、想象的翅膀——如何飛翔。
直到她——折翼的天使——出現,A才恢復勃勃生機。這女生我見過,準確地說,她當得起這稱號,沒開玩笑。按A的說法,如此有公共意識,還懂得關懷,而且很漂亮,教我如何不想她。
一談到她——折翼的天使,A就變得神神叨叨,時而滔滔不絕,時而唉聲嘆氣。注定地,這個女生會擊碎他的心,穿透肺腑、肝膽、心臟,給A留下無限惆悵而美麗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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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你是橡皮人嗎
C長得清瘦精干,一表人材。他那小小雙眼放射無限光芒,就像獵狗隨時準備出擊卻又不慌不忙。他那薄薄嘴唇,總是散發出世俗歡樂的話語。他的情緒配合身體,就像包著一股淡淡的火。他是投機主義紳士,即便不是特別坦率,也讓人覺得舒服。
2011年,C躊躇滿志,在福州隆重開張一家黃金期貨公司。26歲的他,攜著20個手下,流轉各大公司、五星級酒店、風月場所,只為說服客戶投資。惜乎流年不利,市場萎靡,僅僅3個月,公司倒閉了。C一無所有,還欠債百萬,包括父母的30萬私房錢。同學的20萬是入股,按理說可不還,但C很堅定地說,掙了錢一定還。
公司倒了,還得吃飯。C進入一家貴金屬交易平臺,希圖休整一段時間。他能否東山再起尚未可知,不過,生活水準的變化倒是立馬可知,他無奈地從高檔公寓搬到民房,具體地址是福州市鼓樓區錢塘巷,一聽就讓人油然而生古意。只見衛生間里馬桶臟兮兮,坐墊已不見,用完還沒法沖洗,因為摁鈕壞了。C擰開水龍頭,不料水龍頭也報廢,只好用浴室噴頭接水。單單這一過程,已足夠讓C沮喪。
沮喪是暫時的,空虛更是要命。C的創業伙伴早已四散奔逃,忙于活命去了。一個人呆著,更容易懷舊,而不是遙想未來。那么,先從春節的相親說起吧。不幸的是,作為朋友,我不得不洗耳恭聽那些傾訴。他的詞語噴涌而出,讓我恍惚以為眼前立著一臺快速攪拌機。
C的家境比一般略好,但在這個物欲無止境的時代,可供他選擇的女生顯然不會太多。據稱,相親的流程簡單而粗暴,開門見山說收入,繼而談房子、車子。C懂得含糊之道,卻也吃不消一個又一個女生如此,于是不免留下陰影。這中間,他看上過幾個女生,人家沒看上他,溫和有禮的他,在這方面甚至有些激憤了。
激憤之余,他就想起他的大學時代,大學時代的女朋友。他就讀的大學坐落于半山腰,號稱貴族學校,學費很貴,管理方面則令人發指,每天都要早起報到。更過分的是,校長規定,男女在公開場合不得牽手。面上嚴格的束縛,反而容易造成私下的放縱。C在大學里竟碰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整日廝混,男男女女的往來頗有《在路上》的風致。但C也有固定的女朋友,夜黑風高時,兩人經常奔到天臺。幾米開外,就有同道中人,大家相安無事。畢業后一年,他和女友和平分手,原因不明。
單身的C,想到了洗浴中心。十多年前,福州是洗浴之城,C很快成為個中老手。但他還是比較喜歡去同一個洗浴中心,叫同一個按摩小妹。直到有一天,他再去時,那位已離職。此后,C又像從前一樣隨意。有一天,他和一位按摩小妹半真半假地抱怨沒有女朋友。按摩小妹很訝異,連稱不可能,說要介紹女生給他,然后就抄起一只筆,寫下一個手機號碼。C大喜,風塵中也有真友情。
不過,之后的故事就不那么美好了。手機號碼撥過去,那邊是一位嗓音粗重的男人。C忿忿不平地對我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說:“這只是一個游戲。”但他還是有點沮喪。我明白,這個城市少了點愛,但你跑到那里,會不會有點緣木求魚呢?
讓C印象更深刻的,應該是另一位。有一天晚上,我和C在福州西湖公園走著,右前方一位清秀女生在用手機拍照。C笑著上前打招呼,兩人嘻嘻哈哈幾句而別過。C興致未了地說,要不是你在,我就和她走了。據C稱,此前是在QQ和她認識的,她是湖南人,因與丈夫吵架,一氣之下來到福州,身無長技,只好去洗浴中心,第一次按摩的客戶就是C,C很難忘。我說:“你信嗎?”C回答:“這只是一個游戲。”但游戲也會變得不好玩,C很快得知,她是有身孕的,雖然表面一點都看不出來。
下面,該干些什么?立業暫時是沒戲了,就先成個家吧,C想要找個能結婚的女朋友。
C在公司的聲譽不錯,中年干媽挺身而出,為他積極張羅。不到一個月,他就有了兩個選擇——青春妹和火車妹。青春妹是C的同行,1987年生,比C小兩歲,論成熟穩重,卻一點也不次于C。唯一不足的是,臉上還有青春痘,且不少,這讓C頗為躊躇。另一個是火車妹,也就是火車上的乘務員,面容姣好,就是手臂有點粗,這也讓C躊躇。C和這兩位女生都相處愉快,偶爾不快。
但后來,火車妹已和C聯系無多,主要是C聯系人家少,更可能是兩人本來就沒什么好說的。而青春妹,對C倒是熱情得很,但后來似乎也聯系少了,原因是C對她“愛理不理”。
說到底,C還沒遇見對的人,只好這么混下去。但溫和的他,又開始焦慮起來了,說要想辦法賺錢,因為……飽暖才能思淫欲。
無趣時代,再有趣的人也會變成橡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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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就在雨中 不知所終
29歲的D開著大眾車,一頭扎進暴雨,從溫州老家駛向400公里外的福州。箭鏃般的雨點砸向車窗,刮雨器應接不暇。D盯著前方,有些心不在焉。在這個暫時與世隔絕的空間,是極容易回憶過去的。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溫州,彌漫創業熱潮和暴發氣息。他的父親是個傳統的莊稼人,面對新時代無所適從。他的母親是個要強的女人,東挪西借,籌到兩萬元,辦起鞋帶作坊。周圍的人一個個富起來,穿著防彈衣似的棉襖睡衣在家門口晃蕩,唯獨他家照舊。貧窮可以擊倒感情,父母經常激烈爭吵,他就躲在房間里。
10歲時,他在房間里找到一本哥哥的初中課外讀物,翻到汪曾祺的短篇小說《受戒》。故事的最后,小和尚被小英子親了一口,蘆花蕩里一只水鳥撲棱著翅膀飛走。年幼的D恍然覺得自己置身于一片金黃的世界。樓下母親歇斯底里的呼喚聲又響起,他回到一個吃不起肉的現實世界。他曾經很喜歡吃榨干油后的豬脂肪,又香又脆。有一天,他看見縣城的飯館把豬脂肪扔掉,霎時明白貧窮是什么。
當汪曾祺的世界遭遇豬脂肪,年幼的D并未考慮太多,他和同齡人一樣,生活中充斥的更多的是變形金剛、動畫片、《射雕英雄傳》等電視劇。只是在這個多年后的雨天,有心寫作的他鬼使神差地把兩者串連,彷佛可以找出什么隱喻。
到了青春期,他開始狂熱地幻想一切可以幻想的女性,女同學、女老師、女演員、小說女主角。女老師掉進黑暗中,不久衣衫凌亂地跑出來,他口干舌燥,卻不得要領。女同學的衣服里,似乎總有東西在發酵、膨脹,他想去探索、發現。在各種小說、報紙、雜志中,他像一只狗拼命地刨著,要找出那些令人興奮的字眼、圖片。馮夢龍的三言,當黃書看,《紅樓夢》的一兩章可以將就著,《金瓶梅》買不到,《情人》不夠黃……一目十行的本領,在不經意間練就。想到這里,他的嘴角浮起笑容。
雨小了一些,遠處青山升騰起云霧。開車兩小時,還有三分之二的路程。他的人生也還有漫長的三分之二,一想起就叫人沮喪。而前面的三分之一,無外乎上學、戀愛、工作。
他早上5點半就起來學習,想要擺脫家鄉混沌的一切。終于,他考上河北大學中文系,跑到1800公里以外的石家莊,不再聽到父母的爭吵。在學校里,他認識了一個女朋友,青春期的躁動得到安撫。他的性格開朗起來,偶爾還講講冷笑話。他開始大量閱讀,找出當年看過的《受戒》,重新發現那個金黃的世界。他開始寫詩,寫小說,寫話劇。沈從文、汪曾祺的清新,混搭上周星馳的無厘頭,自得其樂。時間飛速前行,少年時代的沉悶滾蛋。
大學畢業,他的女朋友考上廈門大學中文系研究生,他隨后一年趕到。這時,貧窮的陰影又來了。大學同學有了工資,他卻在學校里和女朋友節衣縮食。他和女朋友聯合寫了一本書,一個寫古龍,一個寫瓊瑤。這本書的稿費是8000元,對他來說,已經不錯。
三年后,他在福州一家報社上班,收入過得去,總算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買什么就買什么。下班后吃過飯,他可以在客廳里拿著白色陶瓷,悠閑地、矯情地畫一片寫意山水……
水滴躲過刮雨器,殘留在車窗,雨又開始大起來。他在2011年春節回家,遭遇高中初戀女生,那個當初差點就在一起的女生。女生在一家社區醫院當護士。走在小鎮的街道,他們越聊越想聊,然后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了。高中初戀和八年女友,他徘徊在此岸和彼岸。他像一個祥林嫂,見到朋友就問,“你說我該怎么辦?”
一個月后,他辭職回家,迅速和高中初戀結婚。有了一段閑暇時光,他可以梳理情緒,可以看書寫作,卻始終沒有寫出成型的作品,盡是零零碎碎的奇思妙想。家庭并不寬裕,買房子的壓力如影隨形,他只好開始忙碌地尋找工作,但他面對的是——2011年全國大學應屆畢業生數量達到660萬,2012年已經增至680萬。像樣的工作并不好找。溫州,這個曾讓他厭惡,又讓他回歸的城市,他要再次告別。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開車6小時,他到福州了,又回到報社上班,像開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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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榕城訪書
我看見一座座千年古城在空中飛舞,掉下來卻成了平庸的現代都市,福州是其中之一。這既有區位的無奈,也歸咎于混亂的城市規劃和管理。福州市區的三坊七巷,號稱“中國城市里坊制度活化石”和“中國明清建筑博物館”,已經面目全非。
十多年前,我一次次穿過全新的三坊七巷,此后我寧愿去書中想象這座城市。手頭有本明朝落魄秀才鄭堂的故事,家就在三坊七巷之一的朱紫坊小巷深處,我喜歡紙上的市井煙火氣。
十多年前,我住在福州新店(好像很多城市都有新店這個地名),一千米開外有家舊貨市場,市場邊有家舊書攤。這本落魄的書就是在此處購買。
舊書攤老板是個中年男子,常年沉默地坐著,不招呼生意。當然,可能賣書這事兒招呼了也沒多大效果。舊書一部分堆放在地上,一部分裝在麻袋里。出乎意料的是,有不少好書。正是從這家舊書攤,我開始有意挑選書的版本。
我買過1959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繁體字版《柏拉圖文藝對話集》,朱光潛翻譯的。封面淡綠色,素雅。紙張有點像草紙,但看起來舒服。繁體版司湯達《紅與黑》、德萊塞《珍妮姑娘》、海涅《詩歌集》、莫迫桑《溫泉》和《一生》等,老的書,配上老的版本,才是逝去年代的樣子。
黑塞《在輪下》,我曾在上廈大時到圖書館借閱過幾次,意外在舊書攤看到,隨即買下,就像看到老朋友,自然親切。
回想起來,我偏愛年輕人的故事,《在輪下》的漢斯、《紅與黑》的于連、還有《了不起的蓋茨比》和《馬丁·伊登》、《麥田里的守望者》、《在路上》……這些書里投射的是肉身沉重的自己,總想去云上看看。
在這家書攤上也買過不少國內的書,有一本是老舍1949年以后寫的隨筆集《我熱愛新北京》,可以看到某些事物對人的摧殘。
老舍對比解放前后的北京寫道,“我愛北京,我更愛今天的北京——它是多么清潔、明亮、美麗!我怎么不感謝他呢?是他,給北京帶來了光明和說不盡的好處哇!我只提到下水道和燈光什么的,可是我的感激是無盡的,因為提到的這些不過是新北京建設工作的一部分哪。”——這簡直是中學生作文,哪里還看得出是寫過《貓城記》、《駱駝祥子》、《四世同堂》的人,靈氣消失了,筆端凝滯了。
在《論才子》一文中,老舍寫道,“假若沒有關切與領導,這幾年來根本不會出現這么多的青年作家。”
其實,正是過分的“關切與領導”,讓老舍等一大批處于創作旺盛期的作家,突然變道。1949年以后的三十年,大部分作家批量生產垃圾,他們的作品只有文學史價值,而沒有文學價值。這不能不說是個人與時代的雙重悲哀。
與其看這些畸形生態下的作品,不如看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在舊書攤上,買了一本上海文化出版社1956年出版的《花花草草》,是周瘦鵑寫的。
這家舊書攤,是我在福州幾年平淡時光中,為數不多的時常想起的存在。那時候,我常常在周末信步走到此處,目光一點一點搜尋要帶回家的舊書。
從廈大畢業后,因為經濟上的獨立,我曾在網上大量地買書,成堆成堆地買,想買的都買下來。但久而久之,我更愿意去舊書攤逛逛,這是另一種樂趣,有時間的痕跡。
前段時間,匆匆路過,舊書攤還在,我應該停下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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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楚楚西湖
西湖我去過很多次——福州的。郁達夫寫過一篇文章,講的就是福州的西湖。他說:“對于福州的西湖,我初來時覺得她太渺小,現在習熟了,卻又覺她的楚楚可憐。”
從廈大畢業后,我去福州一家報社當記者。那時的我很想做些事情,奈何環境逼仄,經驗又不足,郁悶也就可想而知,便常去福州西湖散心。福州西湖經過多次疏浚,面積擴大不少,郁達夫所稱的“渺小”不再,“楚楚可憐”自然也不復。其中的亭臺樓榭,雖是新建,工藝上倒也精細。荷花和湖水,在暮色中感覺,與古時相近。
十多年前的一天,我因厭煩部門主任每日追問“今天有什么題”,便逃離辦公室,偷得浮生半日閑,一路閑晃,竟到西湖公園。不經意竄到開化寺,“開化寺”三字被橫梁遮擋大半,有點滑稽,進去卻是另一番景象,亭臺樓閣,蜿蜒小徑,森森林木,假山細水,古典的江南。我緩行一周,再一周。但愿在這狹小空間,與塵世隔絕,不幸的是,耳邊還有隱約的車水馬龍之聲,所幸鳥鳴蟬噪最終取勝。隨后,一陣莫名其妙的大雨劈頭蓋臉澆下來,我狼狽穿行于陋巷,去公交站臺,一等就是半小時。這就是生活。
(本文部分內容為虛構)
藍天彬律師:
江蘇法德東恒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刑事專業委員會主任,江蘇省人大常委會法工委規范性文件備案審查咨詢專家,南京市律師協會刑事訴訟法律專業委員會秘書長,畢業于廈門大學,專注于刑事辯護,多起案件獲得不起訴、撤銷案件、終止偵查、宣告緩刑或二審改判等結果,著有《正義不倒:刑辯律師辦案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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