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萬歷年間,蘇北清河縣東邊二十里有個趙家集,莊上攏共七八十戶人家,多以打獵、采藥為生。
莊上有個后生叫趙小山,自幼父母雙亡,跟著爺爺長大。他爺爺趙老栓年輕時走南闖北,見過世面,肚子里裝著一籮筐奇聞異事,最拿手的就是講茅山術(shù)士的故事。
“茅山術(shù)啊,可不是什么跳大神。”夏夜乘涼時,趙老栓總愛搖著蒲扇對圍坐的孩子們說,“那是正兒八經(jīng)的道門法術(shù),能驅(qū)邪治病,也能害人于無形。用得正,造福百姓;用歪了,害人害己...”
這年開春,趙老栓一病不起,臨死前把趙小山叫到床前,從枕下摸出個用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
“山兒啊,”老爺子氣息微弱,“這里頭是咱家傳的《茅山雜錄》,你太爺爺曾在茅山腳下救過一個老道士,道士臨死前送的。記著,這里頭的法術(shù)非到萬不得已千萬別用,尤其最后三頁那‘借運術(shù)’,碰都別碰,那得要人命啊...”
趙小山含淚應(yīng)下,葬了爺爺后,他打開油布包,里頭是本發(fā)黃的小冊子,紙頁脆得一碰就要碎。他粗識幾個字,勉強能讀懂,里頭畫的盡是些符咒、藥方和奇門遁甲之術(shù)。他謹記爺爺囑咐,將書收在箱底,照舊每日上山采藥。
誰知沒過半年,趙家集就出了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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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莊上的牲畜接連病倒,雞鴨鵝狗無緣無故就死了;接著不少人身上長出紅疹,奇癢無比,郎中也瞧不出個所以然;最邪門的是,莊里那口甜水井忽然變了味,喝下去一股子鐵銹味,有人喝了還上吐下瀉。
莊上人心惶惶,幾個老人湊一塊兒嘀咕:“這怕是撞了什么煞氣吧?”
村長趙保長急得滿嘴燎泡,請了幾波和尚道士來作法,銀子花了不少,卻半點不見效。
這日趙小山采藥回來,路過莊頭的亂葬崗,忽然看見一個穿著破舊道袍的老者倒在路邊,面色發(fā)青,氣息奄奄。趙小山心善,忙把老者背回家,又是灌米湯又是敷草藥,忙活到半夜,老者才悠悠轉(zhuǎn)醒。
“多謝小哥救命之恩,”老者聲音沙啞,“貧道玄塵,云游至此,不想誤中了瘴氣之毒。”
趙小山一愣:“我們這兒從沒聽說過有什么瘴氣啊?”
老道士搖搖頭,掙扎著走到屋外,指著遠處黑黢黢的山巒:“你看那山間隱隱有黑紫色霧氣盤旋不去,此乃瘴氣之兆。你們莊是否近來諸事不順,人畜多病?”
趙小山一驚,忙把莊上的怪事說了。
玄塵道長皺眉道:“此非天災(zāi),而是人禍。貧道昨日在對面山上觀望,見你們莊子上空黑氣盤踞,分明是被人布了‘瘴氣局’,這是一種極陰毒的茅山術(shù),能敗人風水、損人健康。長此以往,不過三年五載,莊上人必死絕。”
趙小山嚇出一身冷汗,忽然想起爺爺留下的那本《茅山雜錄》,連忙翻出來給道長看。
玄塵道長翻閱片刻,神色越來越凝重:“果然是茅山正法!可惜...可惜被心術(shù)不正之人利用了。這布瘴氣局的手段,書上雖有記載,卻明言是禁術(shù)。看來施術(shù)之人是從這書上學(xué)的法術(shù)...”
他忽然指著書最后一頁的撕痕:“這里是不是還有三頁?”
趙小山一愣:“爺爺說最后三頁是什么‘借運術(shù)’,不讓我看。”
玄塵道長長嘆一聲:“這就對了!那借運術(shù)是茅山禁術(shù),能奪他人氣運為自己所用,但需以人命為引。看來有人撕走了那三頁,不僅學(xué)了禁術(shù),還在此布下瘴氣局,就是要奪你們一莊人的氣運啊!”
趙小山撲通一聲跪下來:“求道長救救我們莊!”
玄塵道長連忙扶起他:“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貧道自當盡力。但這破局之法兇險異常,需找到瘴氣源頭,還要與那施術(shù)之人斗法...你可怕否?”
趙小山咬牙道:“只要能救鄉(xiāng)親,粉身碎骨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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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玄塵道長讓趙小山準備了三樣?xùn)|西:雄黃酒、黑狗血和七年以上的大公雞雞冠血。又教他畫了幾道簡單的護身符,讓莊里人貼身戴著。
第二天一早,道長帶著趙小山登上莊子后面的小山崗。晨霧繚繞中,道長手執(zhí)羅盤,口中念念有詞,忽然羅盤指針瘋轉(zhuǎn),直指東南方的一片密林。
“瘴氣源就在那里!”
二人小心翼翼摸進林子,越往里走,越是感到陰冷潮濕,樹木也漸漸枯萎。最后在林深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壘的土堆,土堆前插著七面黑色小旗,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旗面上畫著猙獰的符咒。土堆正中埋著個陶罐,罐口被封得嚴嚴實實,卻不斷有黑紫色霧氣從縫隙中滲出。
“就是這里了!”玄塵道長面色凝重,“這罐中必是裝了極陰毒之物,配合這七煞旗陣,才催生出如此瘴氣。”
他讓趙小山潑上黑狗血和雄黃酒,正要破陣,忽然一聲冷笑從身后傳來。
“哪來的野道士,敢壞我的好事!”
趙小山回頭一看,驚得目瞪口呆——來人竟是莊上的郎中李善才!
這李善才三年前來到趙家集,自稱原是南京城的郎中,因避禍來此定居。他醫(yī)術(shù)不錯,收費也低廉,莊上人都敬重他。誰能想到,布下這毒局的竟是他!
玄塵道長拂塵一擺:“閣下好狠毒的心腸!一莊百姓與你何仇何怨,要下此毒手?”
李善才哈哈大笑:“無仇無怨?二十年前,趙家集的人害得我家破人亡時,怎么不說狠毒?”他猛地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張半邊燒傷的臉,“還認得我嗎,趙小山?你該叫我一聲堂叔呢!”
趙小山細看之下,終于想起來了。這人竟是二十年前被逐出趙家的趙善!當時他因沉迷邪術(shù),被族長當眾責罰后驅(qū)逐出莊,據(jù)說后來死在外鄉(xiāng)了,沒想到竟改頭換面回來了。
趙善咬牙切齒道:“當年你們爹娘叔伯,有一個算一個,都瞧不起我,罵我學(xué)的是邪術(shù)!如今我就邪給你們看!這瘴氣局不過是個開始,待吸干你們的氣運,我就能用借運術(shù)逆天改命,重振家業(yè)!”
玄塵道長怒道:“執(zhí)迷不悟!今日貧道定要破你這邪陣!”
趙善冷笑一聲,口中念念有詞,忽然那七面黑旗無風自動,罐中涌出更多黑氣,化作無數(shù)猙獰鬼影撲向二人。
玄塵道長不慌不忙,拂塵一揮,灑出雞冠血。血霧過處,鬼影發(fā)出凄厲慘叫,紛紛消散。
趙善見狀,又從懷中掏出個草人,草人上貼著趙小山的生辰八字。他獰笑著將一根銀針扎向草人心口:“先拿你這小崽子祭旗!”
趙小山頓時覺得心口劇痛,呼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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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塵道長大喝一聲:“休得猖狂!”咬破指尖,凌空畫符,一道血符直射草人。草人“轟”地燃起藍色火焰,瞬間燒成灰燼。趙小山這才緩過氣來。
趙善見法術(shù)被破,暴跳如雷,掏出最后殺手锏——一面畫著骷髏的小幡。他搖動幡旗,口中念咒,四周頓時陰風怒號,天色都暗了下來。
玄塵道長面色大變:“你竟煉成了招魂幡!此等邪物,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趙善狂笑:“不多不少,正好七七四十九個童男童女的魂魄!今日就叫你們嘗嘗厲害!”
招魂幡搖動間,無數(shù)冤魂厲鬼呼嘯而出,直撲玄塵道長。老道雖奮力抵擋,終究年事已高,漸漸不支。
趙小山在一旁心急如焚,忽然想起《茅山雜錄》中記載的“破邪陣”,忙從懷中掏出冊子快速翻閱。眼看道長就要支撐不住,他顧不了許多,按照書上所說,咬破手指在地上畫起血符。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破!”趙小山照著書上的咒語大聲念出。
血符突然紅光大盛,化作一道利劍直射招魂幡。就聽“咔嚓”一聲,幡旗斷成兩截,無數(shù)冤魂尖嘯著四散而去。
趙善遭到反噬,一口黑血噴出,萎頓在地。玄塵道長趁機上前,用墨線將他捆了個結(jié)實。
瘴氣源破去后,莊上的怪事漸漸消失了。井水重新變得甘甜,牲畜不再病死,人們身上的紅疹也消退了。
玄塵道長超度了招魂幡中的冤魂,又將《茅山雜錄》最后三頁從趙善身上搜出,當場焚毀。
臨別時,老道對趙小山說:“道法本無正邪,在乎人心。你心有善念,是可造之材,若有意學(xué)道,可來茅山尋我。”
趙小山卻搖搖頭:“多謝道長好意,但我還是留在莊里好。經(jīng)此一事,我明白了,法術(shù)再高,不如人心正。我就做個普通郎中,能治病救人就好。”
玄塵道長欣慰地點點頭,飄然而去。
趙家集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只有趙小山知道,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去了——箱底那本《茅山雜錄》時時提醒著他,正道在心,法術(shù)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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