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13日,美國拉斯維加斯的長壽峰會上,兩名婦女被飛馳的救護車帶到了醫院。她們舌頭腫脹、呼吸困難、心率加快,根據警方報告,送到醫院時其中一人已經插管,另一人則頸部肌肉失控,已經無法睜眼與醫生交流。
在突發意外之前,她們于RAADfest現場大廳接受了肽制劑的注射。RAADfest全稱為“Revolution Against Aging and Death festival”,意為反抗衰老和死亡的革命盛典。
在反抗死亡的盛會上卻“接近”了一次死亡,當救護車的鳴笛聲劃過喧鬧的會場,回聲里,是“注射抗衰夢”的碎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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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RAADfest,肽成了“自助餐”
根據RAADfest官網的介紹,他們是世界上最大、最豐富、持續最久的長壽會議之一。今年是他們舉辦的第十屆盛典,并且首次開設了“RAAD診所”,現場提供包括骨密度掃描、基因療法、肽注射、血液凈化和光療法在內的多種干預手段。不過發言人稱,這些療法是由各個醫療機構獨立提供的。
在會議最后一天,兩名分別為38歲和51歲的婦女在肯特·霍爾托夫經營的展位進行了肽注射后,被送往了當地的醫院。霍爾托夫是加利福尼亞州的一名注冊醫師,但事發地點在內華達州——也就是說,他沒有當地的行醫資格。不過他說他雇傭了當地許可的護士來進行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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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RAADfest官網,肯特·霍爾托夫教授發表了題為《發現口服肽和生物調節劑如何改變慢性疾病并提高壽命》的演講[1]
霍爾托夫此人之前引起最大爭議的一件事是,他曾經公開反對接種H1N1豬流感的疫苗[2],明確表示“我對疫苗的擔憂比對豬流感的擔憂還要多”。但與這種似乎非常謹慎的態度相反,他本人主要研究的大多是未經認證的替代療法,而且對這些藥物的療效很有信心。
霍爾托夫對肽類藥物抱有強烈的信任,他說自己年輕時身患重病,肽類藥物救了他的命。他還在自己診所的網站上宣稱肽可以預防或治療新冠——后來被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要求刪除了,不過他還是堅信某些肽可以有效治療新冠和其他病毒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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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對于霍爾托夫非法宣傳產品療效的警告[3]
毫不意外地,霍爾托夫否認這次事故與他們的肽制劑有關。他感到“非常震驚”,表示在30年的治療生涯中從未見過這樣的反應。他堅信問題不是肽,原因是他咨詢了AI,AI給他提供了一份長達57頁的報告,表明“基本上肽類藥物不可能是導致嚴重反應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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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報告說,這兩名女子接受了不同的肽類藥物治療,而且里面都至少含有一種FDA認定在混用后會產生重大風險的藥物。霍爾托夫對此表示,很難確定哪些肽類藥物被禁用,哪些又仍可以用于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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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地帶太多了,人們知道它們只是讓病人好起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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肽制劑走到哪一步了?
肽是由氨基酸通過肽鍵結合成的聚合物,它們能夠和其他蛋白質、DNA和RNA相互作用,因此可以被用于運送各種分子貨物或者治療疾病。通常認為肽比完整的蛋白質更穩定、免疫原性更低、更易于給藥,其較小的分子量也能更好地用于調控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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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事件正值肽類藥物日益普及之際,而在美國引起如此廣泛的關注,和今年新上任的公共與衛生服務部(HHS)部長小羅伯特·肯尼迪關系匪淺。他是肯尼迪總統的侄子,前兩年還競選過美國總統。
這個人在醫療方面的很多觀念和霍爾托夫不謀而合,比如反對疫苗,以及對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對肽以及其他替代療法的嚴格監管大為不滿。2024年底特朗普提名他做HHS部長,因為各種原因,一兩個月的時間里激起了80多個組織的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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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小羅伯特肯尼迪認為FDA過度監管的言論[4]
霍爾托夫沒有說明他提供給兩位患者的具體是什么種類的肽,我們查看了他診所的官網,提到用于靜脈注射的肽制劑有三種:BPC-150,胸腺素β4,還有胸腺素α1[5]——沒有一個通過了FDA的審批。理由是人類證據有限、難以表征以及更高的人類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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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BPC-157被FDA列在復合產品的公共風險清單中[6]
當然也可想而知,霍爾托夫對FDA的分類頗有微詞,不僅像前面說的不以為意地表示“灰色地帶太多”,他還公開表示FDA禁止他的藥劑是因為對新冠有效,如果不禁止,他們就賣不出去疫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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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霍爾托夫去年在采訪中發表的言論[7]
其實FDA對肽類藥物并非一刀切的禁止。肽類藥物里最成功的案例就是GLP-1受體激動劑,比如Ozempic(司美格魯肽,本來是批準的2型糖尿病藥物,后來因為減重效果受到廣泛關注)。也有其他肽類藥物正在開發和審查,而且之前肽類藥物都是通過注射,現在也在慢慢轉向口服路線。
長壽科技公司Optispan的創始人、曾任美國老齡化協會主席的Matt Kaeberlein教授,一個平時樂于在社交媒體上諷刺FDA對抗衰老藥物管理太嚴,阻礙了長壽事業發展的老年學家,在這件事上都覺得FDA的管理太松了:他說肽類藥物領域充斥著錯誤信息和炒作,除此之外更危險的事情是,居然有醫療從業者就在這樣的大廳里公然發放未經批準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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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Matt Kaeberlein教授認為FDA過度監管的發言
對于行醫安全的責問,RAADfest的組織者詹姆斯·斯特羅爾也同樣關心,他說在他舉辦活動的十年里,并沒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不過當被告知內華達州嚴格的配發藥物和行醫許可的法律時,他又表示不知道需要特殊的州內許可證才能提供這些治療,他把提供的這些稱為“營養保健品”。
這次的事故仍然保留著一些疑問:當地的警局一開始報告稱有七人在同一展位接受注射后送醫,南內華達州衛生局審查表示僅有這兩例重癥患者,并且已經康復。斯特羅爾說霍爾托夫為60人提供了治療,霍爾托夫說僅有六名患者接受了肽治療;為第一名女士注射的是內華達州的執業護士,為第二名女士混合藥物的醫生似乎沒有當地的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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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看到,除了也許是引起副作用的肽制劑本身,這次的事件暴露出更多“比危險更危險”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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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器還是安全帶?
Ivan Morgunov,一家提供基因療法的生物科技公司Unlimited Bio的創始人,在對此次事故發表意見時感到不理解:“就在同一天,全球有超過10萬人死于與衰老相關的疾病。為什么沒有人談論這件事呢?”他說,政府不應該阻礙知情的成年人做出挽救自身生命的決定。我們不需要更多的剎車;我們需要的是加速器。
然而飛速行駛的車輛“翻車”的概率總會高一些,RAADfest這次的事件把一些平時只是暗流涌動的矛盾擺在了臺面上:目前的審批系統眾所周知地復雜、緩慢而且昂貴,而市場正在極速增長。新興的長壽診所和醫療旅游業蓬勃發展,人們夢想著有更長、更健康的生活,愿意為此付出金錢甚至承擔一些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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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過于漫長而昂貴的監管過程不利于行業的活力發展。可是多方的緊迫感把“嘗試權”推到患者手里,那么這次的事件發生就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不過,這件事并沒有能夠“勸退”許多身處其中的人。
在活動結束不到兩月的今天,RAADfest官網早早就在首頁擺上了RAADfest2026的宣傳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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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RAADfest2026已開始預報名,將在華盛頓舉行
佛羅里達州的一名急診科醫生也參與了RAADfest,知道這件事后她只是說,盡管她對RAAD診所提供的一些療法持懷疑態度,但是她感受到在當場遇到的每個人都“心地善良”,真心希望幫助別人過上最好的生活。
除了這次使用的到底是什么肽、是好用還是不好用,我們更要擔心的是,長壽運動伴隨著這些模糊不清的“承諾”,未經證實的療法,療效與風險并存的嘗試,要多久才能走到我們想去的地方。
所以,如果告訴你一種療法能延壽十年,但是風險未知,你會嘗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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