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于中國人的想象,從來就不只是一個地理空間,而是一種心理皈依。從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到隱于空山的禪者、修道者,山谷承載著某種超越世俗的生活理想:安靜、自足、不爭。它是權力之外的棲息地,也是內心風暴的避難所。
但今天,人們回歸山谷,卻不再只是“隱退”。從歐洲的山村實驗社區,到中國云南、浙江、川西等地的新鄉村樣本,一種“回山”潮正在悄然成形。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重構:一種更緩慢、更可持續的生活,一種能夠安放身心的社區形態。
人們開始向山谷尋求答案——這一次,不再是一個人的歸隱,而是共同體的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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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夏天,我們搖槳入湖,如一片云漂在水上。(圖 / 春沐源)
古今多少事,都付山谷中
自古以來,山谷便是中國人理想居所的文化原型。中國傳統風水學講“藏風聚氣”,“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所描述的,實際上正是一個典型的山谷地形。比起高樓之巔、江畔之濱,山谷更隱秘,也更有安全感。它三面環山、一面開口,既有山的庇護,也有水的滋養,構成一個天然的生活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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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拍鏡頭下,春沐源小鎮所在的山谷。(圖 / 春沐源)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大量文人,在政治紛爭與哲學玄想之間選擇隱居山林,將山谷視為“道”的居所。最有代表性的是陶淵明,“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唐詩宋詞中描繪的山居生活,不是流放或流浪的凄惶,而是自由的象征——“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王維)、“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孟浩然)。
山谷從來就不是荒涼之地,作為中國文學不可或缺的精神圖騰象征,它是詩意生活的載體。《桃花源記》為它定下基調——峰回路轉,桃花灼灼,田園安寧,人與自然和諧共處。
唐代,王維在輞川山谷營建園林別墅,二十景各有詩畫相配,甚至把小橋流水、竹林石徑都命名入詩。《山居秋暝》名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由此而來,“輞川別業”也成了唐代文人生活的理想樣本。宋代,蘇東坡被貶黃州,租下一片山谷荒地,自嘲“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卻在“雪堂”中寫下不朽文章。明清文人更熱衷把山谷搬進園林——揚州鹽商在自家后院造出假山疊石、溪谷回環,借山水寄情,卻也透著人間富貴。
山谷不僅是生存的空間,更是價值觀的宣言——它是“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棲居地。在幾千年的文化傳承中,山谷被不斷賦予“返璞歸真”的象征,成為中國人心底最柔軟且執著的向往。
唐代隱士盧鴻隱居太行山谷,拒絕入仕。有人向他征辟,他只寄回一匹布,寫道:“布衣一匹,足矣。”從此,“布衣”成了平民的雅稱。布料輕薄,卻能抵擋世俗欲望的浸染;山谷幽靜,亦能安放一個人的全部尊嚴。
與其說山谷是“避世”的代名詞,不如說它是“理想生活”的古老隱喻。山谷象征著人與自然的和解,而山谷生活強調順應與共生。山谷里的生活,不是改變自然,而是融入自然。在高速城市化的今天,人們對山谷的向往,也正是對一種失落的生活節奏、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集體回望。
今日我們走進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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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廣州或深圳出發,約兩小時,就能抵達坐落在廣東河源一處山谷里的春沐源小鎮。(圖 / 春沐源)
古代的山谷,是個體逃離“禮崩樂壞”的一方凈土;今天的山谷,則是一種主動建構的生活提案。
新一代“山谷生活”不再是斷絕塵世的孤島,而是開放的、連接的。在這里,“詩意棲居”不僅是生活狀態,更是一種系統性的設計:建筑設計、社區制度、文化活動,都有意識地朝著“理想生活”靠攏。
春沐源小鎮的出現,便是這一趨勢在中國南方的一次具象落點。它不是一塊理想主義者的飛地,而是山水之間一片“可以工作、可以生活、可以連接鄉村和城市”的復合空間。
春沐源小鎮締造者郭德英,曾是城市精英的典型個案:高效、焦慮、日程表精密到分鐘。然而,某一刻,他決定離開這套系統,跨越高樓林立的邊界,來到這處偏遠的山谷,開始一場“精神再造”。
“在未來,真正的人文居所,應該是什么樣?”當城市過度發展帶來人們在精神價值方面的缺失,在城市框架之外,人們還需要一處靈魂的落腳點。2016年,郭德英遇見了這片山谷。它完整而安定,離塵不離城,是療愈的森林好夢谷、充滿自然之美的秘境,也是一份輕松擁有、隨性即達的自然資產。郭德英有關理想生活的構想,終于找到了最佳實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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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的日子不需要“社會時鐘”,只需順應自然的節律。(圖 / 春沐源)
“城市給了我速度,山谷給了我時間。”郭德英說,他不希望春沐源小鎮變成一塊奢侈的度假飛地,而是真正成為一個“可以生活一輩子”的地方,“在這里的生活,始終是為人服務的”。
在春沐源小鎮,人們重新編織各種關系:人與自然、人與人甚至人與自我,彼此都是朋友——互相尊重的朋友。“我始終認為,被尊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人唯有被尊重,才會覺得這個空間能夠和他的想象融合;只有融入這種關系,他才能把心放下來。”郭德英說。
在郭德英看來,春沐源小鎮一直致力于營造的就是一種氛圍、一個讓大家把自己的心放下來的空間,然后,一個追夢的未來自然會浮現。
從“谷主”們的活動空間到藝術空間的打造,在大布局正確的基礎上,隨著時間流逝逐漸兌現細節、適當調整,同時悉心運營、提供服務,這都是春沐源小鎮在修煉的“真功夫”。“現在我們這代人,或者說更年輕的一代人,他們對生活的要求、對藝術時尚的要求越來越高了。你不能簡單地滿足基礎生活需求。”郭德英補充道,春沐源小鎮甚至是“超前”地滿足大家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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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建筑大師安藤忠雄設計的詩之禮堂實景圖。(圖 / 春沐源)
“所有的東西都在變化中,所有的東西都在成長,每個人的想法、行為都會有變化,你必須成長。”郭德英說。春沐源小鎮不提供標準答案,卻以持續進化的包容力,讓每個參與者找回生活的主控權——在自然中松弛,在社群中真實,在藝術中升華,在自我更新中抵達自由。
打破“開發商—業主”“小鎮—村民”的邊界,通過業態互補、知識開源構建多元共生的生態,在這里生活的每個人,都是這個開放、共享的生命共同體的一部分。
春沐源小鎮是承載無數個體生活想象的容器,永遠向新需求、新碰撞開放。在這個動態生長的理想生活實驗場,人們探索一切美好的可能。
山谷生活不是烏托邦幻想,
而是一種未來
搭建夢想藍圖這種快樂的事,落實到現實生活中,其實是痛苦的。
春沐源小鎮的“貓頭鷹”酒吧,由前衛設計師打造,坐擁湖畔絕佳位置,在設想中應該是人們把酒言歡、欣賞夕陽的愜意之所。然而,酒吧運營初期,卻門可羅雀、持續虧損。鎮長郭德英和團隊經過觀察、復盤后發現,核心問題出現在“錯位”上:酒吧核心客群是以家庭為單位的消費者,他們更渴望能共同參與、熱鬧又溫馨的體驗,而非小眾、安靜的獨酌氛圍。
這個意味著巨大沉沒成本和自我否定的翻車案例,管理團隊選擇及時止損,將其改造為一個更符合家庭聚會需求的烤肉bar,并廣受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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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紫色的晚霞,為春沐源小鎮染上了一層浪漫色彩。(圖 / 春沐源)
這種“痛苦”的、不斷調整的過程,定義了春沐源小鎮的底層邏輯:它不是一幅被嚴格執行的靜態藍圖,而是一個不斷感知、試錯、磨合、生長的生命體。
這一邏輯的源頭,正是鎮長郭德英本人從科技行業轉到農業,進而轉到人文社區的創業哲學到轉變。“經歷春沐源這次創業,我對生命的這個過程有了更多的理解。除了工作要有目標,你還要學會理解生命和生活之間的關系。”
“春沐源”這個名字輕盈、詩意、向上,然而,管理團隊要的是向下的扎根——不僅扎進這片土地,也扎進一群愿意留在這里的人的心中。硬件是吸引人來,軟件是讓人留下,并愿意一次又一次回來,這才是春沐源小鎮真正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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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沐源小鎮的湖上泛舟,如一片云漂在水上。(圖 / 春沐源)
為了不影響某位業主的視線和心情,可以移走或鋸掉一棵價值不菲、枝繁葉茂的大樹;因為一盞路燈的光線影響某戶人家的睡眠,可以反復調整其位置和開關時間;甚至,因為空調出風口對著別人家門“風水不好”,工作人員也會耐心溝通并解決——這都是管理團隊會做的事。“下工夫多做工作,別人也會理解”,郭德英說。
建設社區生活,“眾口難調”問題必然伴隨而來。在鎮長和團隊看來,沒有不能通過真誠溝通來達成的共識。春沐源小鎮建立了業主反饋機制,從最初的紙質表格升級到線上匿名參與,鼓勵所有人提出意見。郭德英表示:“我們原先是讓他們填一張紙,后來發現,有人不愿意填,或者覺得不好意思填。后來,我們就提供匿名二維碼,想寫就寫,不想寫也沒關系。我們可以統計完再看數據分析。“更重要的是,對于暫時無法滿足的需求,團隊會像對待家人一樣坦誠溝通,爭取找到解決方案。
春沐源小鎮的生活,更像一場真實的生活實驗:我們能否在城市邏輯之外找到新的生活方式、新的組織方式?當“生活”不再是個體消費的疊加,而成為一種共享與協作,我們是否愿意花上十年二十年,在山谷里造一個夢?
至少,在這片山之谷地中,我們找到了一個答案:不要逃避生活,而是要重新定義它。
本文原載于《新周刊》
總第691期《成為新山民把世界和生活帶回來》
作者 | 趙公明
編輯 | 桃子醬
運營 | 胡佳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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