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海頭號沉船慘禍，回顧2006年埃及“薩勒姆98”號客滾船特大海難

“薩勒姆98”號簡介

2006年2月2日19時30分，隸屬于埃及薩勒姆海運公司的“薩勒姆98”號客滾船載著一千三百一十名乘客和一百零四名船員在時年48歲的船長賽義德·奧馬爾的指揮下離開了沙特阿拉伯的杜巴港，預計在2月3日凌晨3時抵達埃及的塞法杰港，總航程120海里，船上搭載的乘客大部分是結束在沙特朝覲后回國的埃及人，有一千二百人；另有九十九名沙特人、三名敘利亞人、兩名蘇丹人、一名加拿大人，五名不明國籍的乘客，而船員則全部是埃及人。此外，“薩勒姆98”號客滾船的車輛甲板上海搭載著五輛卡車和十二輛大客車和十輛其它汽車。

“薩勒姆98”號客滾船于1970年在意大利的巴勒莫造船廠建成后在巴拿馬注冊船籍，建成時總長130米，寬24米，排水量6650噸，載客人數為五百人。1990年該船被薩勒姆海運公司的老板伊斯梅爾買下并進行了長達9個月的大改造，在原有的甲板上又加蓋了四層客艙，使得原本五百人的荷載人數一下子猛增到了一千四百八十七人，但從改造后的該船照片看，就算是毫無造船知識的門外漢也能看得出來——這船重心不穩，有隨時會翻倒的感覺。

薩勒姆98號客輪生前遺照，看著就特別不穩當的樣子

1999年，“薩勒姆98”號曾發生一起和別船相撞的事故，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根據當時搭乘該船的乘客回憶：船身劇烈搖晃，將很多正在睡覺的乘客從鋪位上掀到了甲板上，客觀上也證實這條船重心不穩。乘坐過這條船的乘客普遍反映：在這條船上特別容易暈船，尤其是在加蓋出來的四層客艙里暈船的更是司空見慣的普遍現象。這種情況也發生在經過同樣改造的“薩勒姆98”號姊妹船“薩勒姆95”號上，而這條船已經在2002年的一次撞船事故中沉沒，不過因為救援及時，只有兩名乘客遇難，其余乘客和船員全部獲救。

其實當時“薩勒姆98”號還有一艘同型的姊妹船“圣凱瑟琳”號同在薩勒姆航運公司服役，也經過了類似的改造，其改造力度還要大，因為這條船在改造后可以搭載一千八百人！

言歸正傳，“薩勒姆98”號出港的時候風平浪靜，海上天氣良好，船上的乘客由于朝圣后的疲憊在吃完晚餐后陸陸續續地就進入了夢鄉。但在午夜時分，當客輪駛離杜巴港約62海里時，蘇伊士運河海事管理局的埃及官員發現：“薩拉姆98”號的信號突然從雷達屏幕上消失了。消失坐標為北緯27°08′，東經34°57′。

然而，埃及低效的官僚體系行政效率使得埃及政府在六個小時后才得知“薩勒姆98”號出事，隨即埃及總統穆巴拉克命令埃及海軍的中國造053HE型護衛艦“扎菲爾”號、“納賽爾”號，美國造“佩里”級護衛艦“沙瑪爾皋克”號，美國造“諾克斯”級護衛艦“杜姆亞特”號護送著兩艘救援船從亞歷山大港啟航趕往出事海域進行搜救。

“扎菲爾”號護衛艦

“納賽爾”號護衛艦

“沙瑪爾皋克”號護衛艦

“杜姆亞特”號護衛艦

同時，在接到埃及政府的請求后，沙特國王阿卜杜拉下令沙特海軍出動“利雅得”級護衛艦“利雅得”號、“麥加”號，一艘供應艦和四艘海岸警衛隊的快艇火速出動趕往“薩勒姆98”號的出事海域協助埃及方面搜尋幸存人員。

沙特國王阿卜杜拉，攝于訪華期間游覽長城時

“利雅得”號護衛艦

“麥加”號護衛艦

當時駐扎在紅海的英國皇家海軍“桑當”級獵雷艦“班戈”號也參與了搜救行動。中國政府交通部在接到埃及方面的請求后，要求在失事海域活動的所有中國籍船只，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全力配合埃及方面進行搜救。

“班戈”號獵雷艦

由于此時的事發海域風浪大作，救援難度很大，直到2月4日上午才將第一批幸存者（全都是年輕力壯的男性）送到塞法杰港。通過他們的講述，“薩勒姆98”號客滾船的最后航程逐漸浮出水面。

23歲的艾哈邁德·埃勒說：“出航大約90分鐘后，我發現船艙起火了，然后我大聲向船員喊‘起火了！起火了！’然后我幫助船員一起用水槍將火澆滅，在這個過程中，我又聽到了一聲爆炸聲。兩個小時后船沉了，我別無選擇地跳到了海里，在水中飄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被拉上一條已經載了二十人的救生艇。太凄慘了，起初水上都是人，他們掙扎著、慘叫著，后來一切都安靜下來，那種安靜真的讓人毛骨悚然。”

26歲的卡哈飛·阿巴戴爾表示：“船沉的時候船上的救生艇不夠用，我沒有救生艇可用，在跳海后恰好身邊有一個空油桶，我立刻死死抱著它，它幫我撿回一條命，太可怕了就跟夢魘一樣。如果有足夠的救生艇，很多人是可以活下來的。”

37歲的穆罕默德·沙拉夫·穆斯塔法回憶：“船起火后就有船員要求船長返航，但船長拒絕了，雖然船員一再保證他們有能力把火滅掉，可是忙活了快三個小時，他們竟然把船折騰沉了。船長好像是完全瘋掉了，他拒絕返航、拒絕第一時間方向救生艇，甚至連SOS都沒發出，他想撲滅火來證明自己是個英雄。船起火的時候我們剛剛離港90分鐘，本來可以輕易返航的，但船長沒有這樣做！”

31歲的沙哈塔·阿里回憶：“大火燃燒起來后，我們趕緊穿上救生衣，但船員們聲稱‘沒有任何異常’，還勒令我們脫下救生衣，然后他們把救生衣拿走了！”

26歲的埃魯姆回憶：“我和另外幾十名一直在幫助船員滅火，然后我看到船長和一些高級船員穿上了救生衣，但他們沒有通知我們和其他乘客，他們真是太下作了！當我們意識到救火已經無濟于事的時候，船員們自行取下救生艇準備逃生，我和那些幫忙救火的兄弟們沖上去試圖阻止他們離開，要求他們指揮乘客逃生，但遭到拒絕。”

40歲的哈尼亞·賽義德·阿拉姆回憶：“當時風浪很大，客輪最初起火的時候，船長和船員沒有做出任何解釋，直到兩個小時后船員才告訴我們說下層裝汽車的貨倉內起火了，我們隨即四處尋找救生衣穿上，這時船上已經到處都是濃煙，大家都非常慌亂，有些人要求船員放下救生艇，但遭到拒絕，他們說他們有能力把火撲滅。”

好巧不巧的是，“薩拉姆98”號出事后，她的姊妹船“圣凱瑟琳”號經過事發海域，當時“圣凱瑟琳”號正運送一批去麥加朝圣的朝圣者駛往杜巴港，根據船上的大副證實，他收到了“薩拉姆98”號的求救信號，詢問“貴船是否能返航并進行營救行動？我船有沉沒的危險。”

但是“圣凱瑟琳”號船長喬馬亞拒絕了“薩拉姆98”號的求救，理由是：“為了保護‘圣凱瑟琳’號上一千八百多名乘客的生命安全，我作出了不改變航向的決定，改變航向幫助沉沒客輪將使我自己的船只也在紅海里沉沒，尤其是考慮到天氣狀況很差的情況下。他們通知我，公司總裁伊斯梅爾要求我繼續保持航向以避免發生二次災難。”

國際海事組織規定船長們有義務救助處于危險情況的其它船只，規定稱，船長必須全速前進向遇險船只提供幫助，不過，規則也有免責條款，這一條款規定如果改變航向使船長自己的船只也面臨危險，那么船長們可以決定不改變航向。因此雖然事后喬馬亞被埃及海事當局停職，但事后不久卻官復原職，繼續當船長。

雖然幸存的船員眾口一詞的表示船長賽義德·奧馬爾沒有跳船逃跑，而是堅持到了最后一刻并放棄了逃生的機會與船同沉，但這并不能安撫幸存乘客對船只遇險時船員愚蠢而無情處置措施給他們造成的傷害和憤怒。

至2月4日中午，又有三百零八名幸存者和一百二十四具尸體被撈起，15時后就沒有新的幸存者和遇難者遺體被送到塞法杰港了（根據約定，所有被救起的人員和遇難者遺體不管是哪一條船撈起的，都將被送到塞法杰港，以免造成混亂）。那些沒有得到親人消息的乘客和船員的親屬們情緒開始激動，指責船東和埃及政府不作為并和維持秩序的埃及警察發生沖突——

2月6日日上午，數百名憤怒的遇難和失蹤乘客和船員的親屬搗毀了薩勒姆海運公司的辦公大樓，并引發了塞法杰市的騷亂，造成該市交通癱瘓，最后被埃及軍隊和警察鎮壓了下去，不過家屬們要求進入當地醫院停尸房辨認遇難人員遺體的要求得到了滿足，因此事態漸漸平息了下去。

而早在2月4日上午，薩勒姆海運公司老板伊斯梅爾意識到自己大禍臨頭，就帶著全家老小逃去了英國“避難”。

至此，“薩勒姆98”號客滾船上的一千三百一十名乘客和一百零四名船員有四百四十八人獲救（其中年齡最小的是時年6歲的穆罕默德·穆哈邁德，但他的父母、弟弟和妹妹全部遇難），一百二十四人的尸體被找到，其余的八百四十二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而鑒于“薩勒姆98”號客滾船沉沒的海域水深為1000米，再加上紅海中生存者兇猛的白吻鯊、虎鯊和槌頭雙髻鯊，所以找到失蹤人員的希望非常渺茫。

“薩勒姆98”號客滾船的部分幸存者

至2月13日，獲救的四百四十八人中又有六十一人因傷勢過重和細菌感染而死亡，使得幸存者人數降到三百八十七人。又陸續有二百三十一具或完整或殘缺的遇難者遺體被沖上海灘后被收殮，依舊有六百一十一人下落不明，最終遇難人數被定格為一千零二十二人，成為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在紅海發生的最為慘重的海難事故。

奉穆巴拉克總統的命令負責調查事故原因的埃及總檢察院綜合了幸存船員和乘客的證言初步還原了“薩勒姆98”號客滾船出事的全過程：出航后90分鐘，海況惡化，風浪加大，原本就重心不穩的船只搖晃劇烈，使得車輛甲板上的車輛固定松脫并發生碰撞，油箱破裂引發火災，火災陸續出現三次，雖然每次都被船員使用消防水管撲滅，但由于用水量過多，導致船只失去平衡，船長奧馬爾試圖調整船只姿態來保持平衡，但由于當時風急浪大，導致“薩勒姆98”號客滾船不斷向左舷傾斜，最終傾覆沉沒。

穆巴拉克

但是，這種官味十足的結論被海事專家和救援專家們普遍嗤之以鼻，他們根據“薩勒姆98”號幸存者的證言對事故原因有他們自己的分析：

1、生還者指出，客船出港不久就起火，此時有人要求船長掉頭返回而遭到拒絕（此時風浪還沒有起來），出航90分鐘后車輛甲板上一輛卡車起火，這時船長試圖調整航向返航，但由于當時海上風高浪急，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迎著方向頂風航行，而船長在這個時候選擇轉向，反而加速了“薩勒姆98”號的毀滅。

2、根據“薩勒姆98”號的情況，這條船在事發時已經非常老舊，近乎報廢的程度，船上沒有足夠的救生艇和救生衣，是導致船只沉沒后乘客大量傷亡的重要原因。

3、惡劣的天氣也是導致“薩勒姆98”號翻船的誘因，經參與救援的埃及和沙特海軍證實，他們去救援時出事海域的風速達到每小時85公里，且能見度極差。這還是幸存者表示“已經減輕不少”了的樣子，那說明“薩勒姆98”號遭遇惡劣天氣的時候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4、“薩勒姆98”號是滾裝船，其水密性和抗沉性都遠遠不如普通船只，在一般情況下，一艘擁有完善水密艙的現代普通客船完全沉沒至少需要20個小時，然而“薩勒姆98”號僅僅只撐了三個小時就翻沉了。

5、救生艇和救生衣的不敷使用是導致傷亡增加的重要原因。

6、薩勒姆航運公司出于追逐利潤的目的對“薩勒姆98”號的非法改裝導致“薩勒姆98”號抗風和抗沉能力惡化，一些造船專家在看了改造后的“薩勒姆98”號后非常吃驚，指責這么改造實屬“喪心病狂”。事實上“薩勒姆98”號的改造后已經不符合歐洲水域的安全標準，但是這條船在埃及卻是“合規”的。

7、“薩勒姆98”號船員缺乏必要的消防訓練，滅火措施不力，并且沒有在第一時間向乘客分發救生衣并準備救生艇，而且在危急關頭不組織乘客疏散反而自行奪取救生艇撤離，也是導致人員傷亡增加的重要原因。

關于賠償，埃及政府的動作倒是很快，在事發后的第三天就決定向每名遇難者的家屬支付3萬埃及鎊（約5200美元）、每名幸存者支付1.5萬埃及鎊（約2600美元）的賠償。以玩忽職守罪向國際刑警組織發出對薩勒姆航運公司的老板伊斯梅爾的國際通緝令并凍結其全部財產（但英國拒絕引渡此人，所以此人和其全家現在依然躲在英國）。另有五十九名政府官員和海運技術官員以玩忽職守罪移送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