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hone越獄的興衰：為什么它會消失？

你最后一次聽到有人討論iPhone“越獄”是什么時候？你最后一次動過為iPhone越獄的念頭又是什么時候？盡管越獄并未徹底絕跡，仍有少數黑客在嘗試突破iOS設備的系統限制，但它的熱度早已不復往日。是人們不再在意iPhone的自定義權限了？還是如今的越獄難度遠超從前？事實上，越獄文化的衰落并非單一原因所致，而是技術、生態與用戶需求共同作用的結果。

越獄的黃金時代

在iPhone誕生初期，盡管設計驚艷，但iPhone OS 1.0充滿了趕工的痕跡，本質上是功能相當簡陋的準系統：沒有AppStore、不支持復制粘貼、缺乏桌面小組件，用戶能自定義的空間幾乎為零。而越獄，恰好成了填補這些空白的鑰匙。

一旦突破系統限制，用戶不僅能解鎖普通模式下隱藏的設置，還能訪問非官方應用商店Cydia：這里既有可免費安裝付費應用的盜版資源，更有大量蘋果官方絕不允許上架的自制工具：從個性化主題、系統功能插件，到游戲模擬器、深度交互優化，幾乎能滿足用戶對iPhone掌控的所有想象。

盡管越獄伴隨著實實在在的風險：設備保修失效、系統穩定性下降，且從未真正成為主流，但在那些對技術敏感的人群中，它曾是一種潮流。我自己過去15年里，從iPhone 3G、iPod touch 3到iPad、AppleTV，所有蘋果設備都經歷過越獄——最初是被朋友慫恿嘗試，雖擔心搞壞設備，可一旦體驗到自由掌控的樂趣，便徹底入坑，甚至后來還因對越獄的興趣，開始為科技頻道撰稿。

那些年的越獄社區更是熱鬧非凡：每天打開設備、啟動Cydia，都能發現新插件可試：快捷開關插件SBSettings、短信增強插件BiteSMS、文件管理器iFile、通話輔助工具KuaiDial、手勢設置工具Activator……大多數插件免費且功能專一，每當軟件源完成每日更新，總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新內容。而Spirit、greenpois0n、limera1n、redsn0w等越獄工具，總能在蘋果新固件發布后很快跟進，幾乎不讓用戶久等候，也讓越獄文化一度充滿了活力。

迎來雙重打擊

好景不長，隨著iOS版本迭代，越獄的生存空間開始被不斷壓縮，這種衰退從iOS 9（iPhone 6s）時代便逐漸顯現：越獄工具的發布頻率明顯降低，開發難度卻越來越高，不僅需要攻克蘋果不斷升級的安全機制，還需投入大量時間與資源，而愿意免費開發的開發者卻越來越少——純粹靠愛心發熱又怎能長久呢？

到了iOS 11（iPhone 8）時代，越獄更是進入漫長等待期：最終等來的Electra與后續的unc0ver，雖暫時緩解了需求，卻因兩款工具的開發者團隊爆發矛盾，引發了社區分裂。本就小眾的越獄群體，漸漸分成“Electra派”和“unc0ver派”，各隨其主；這種陣營之爭一直延續到iOS 14（iPhone 12）時代，之后，雙方開發者又因興趣轉移陸續淡出社區，留下的空白，一邊被仍想堅持越獄的人勉強填補，另一邊則被越來越多覺得越獄是“夕陽產業”的人放棄。

即便仍有開發者在堅持，蘋果的反制措施也讓越獄越來越難：系統降級權限被大幅收緊，一旦遇到插件故障或設備無限重啟，用戶只能通過恢復系統解決，而這意味著“越獄狀態丟失”，久而久之，很多用戶的興趣也慢慢淡了。

iOS 15（iPhone 13）時代，雖有面向開發者的Fugu15越獄工具帶來啟發，社區據此開發出面向普通用戶的Dopamine（生命力延續到iOS 16），還配套出現了TrollStore（利用CoreTrust漏洞，可永久安裝未簽名應用）、Serotonin“半越獄”方案（依賴Procursus團隊的系統引導程序），但這些都只是回光返照。直到蘋果從iOS 17（iPhone 15）開始，徹底放棄支持存在checkm8漏洞的舊款iPhone，越獄才算真正走到窮途末路：新越獄工具遲遲不見蹤影，插件開發者要么停更，要么只翻新舊插件、毫無新意；愿意維護舊插件的人更是寥寥無幾，讓本就小眾的越獄生態雪上加霜。

蘋果的釜底抽薪

如果說技術壁壘與社區分裂是外因，那蘋果的主動出擊，才是讓越獄失去存在意義的核心內因。蘋果的策略很清晰：一邊加固安全，一邊把用戶想要的功能收編進官方系統。

蘋果從不會允許用戶長期運行未簽名代碼：每一次iOS更新，都能在幾天內修復已發現的越獄漏洞；同時，不斷升級軟硬件安全機制（如SecureEnclave、CoreTrust），還通過漏洞懸賞計劃，將社區中可能有用的漏洞與破解方案盡數收入囊中，這直接導致越獄社區陷入資源缺口：即便有經驗豐富的開發者愿意嘗試，也缺乏必要的漏洞資源推進項目。

此外，蘋果還通過法律風險提示、保修失效警告勸退普通用戶：盡管“變磚”“數據丟失”“惡意軟件攻擊”的概率不高，但這些風險確實存在，且蘋果的提醒并非恐懼營銷，這讓很多不愿承擔風險的用戶徹底放棄越獄。

最關鍵的是，蘋果漸漸把過去只有越獄才能實現的功能，變成了iOS的原生能力。很多官方功能的靈感，都源自越獄社區的熱門插件：深色模式、屏幕錄制、桌面小組件、多任務優化、鎖屏自定義……這些曾是越獄用戶的專屬福利，如今已成為所有iPhone用戶都能享有的基礎功能。

就連iOS 26（蘋果跳過iOS 19直接命名），在測試階段就明確將大幅擴展自定義功能作為核心更新，讓用戶無需越獄就能讓iPhone更具個人風格；而游戲訂閱服務的普及，也大幅降低了用戶通過越獄獲取盜版游戲的動機，甚至連過去蘋果“禁區”的游戲模擬器如Delta，如今也能在AppStore上架。

當官方系統已經能滿足90%以上的用戶需求，越獄的價值便蕩然無存：如今的iPhone用戶，甚至會疑惑“為什么要越獄？”這種疑問，恰恰證明越獄的核心精神（跳出圍墻花園、自由掌控設備）已經徹底消亡。

我的越獄情結

過去幾年，隨著越獄相關內容越來越少，我常常思考越獄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其實答案很簡單：最初的越獄，是用戶對蘋果硬件驚艷但軟件受限的回應，那時用戶想要更多，蘋果不愿給，于是大家自己找辦法；可如今情況完全反過來了：iOS已經足夠強大，功能足夠豐富，反倒是有用戶覺得蘋果硬件創新不足，而這恰恰是越獄無法解決的問題。

蘋果從未無視越獄社區，而是一直在悄悄取經：退到幕后觀察用戶需求、傾聽社區反饋，然后通過安全加固+功能吸收，既讓用戶放棄越獄，又滿足用戶的核心訴求。我自己也漸漸陷入“溫水煮青蛙”的狀態：早已不再把越獄設備作為主力機，它對我而言，只是一個次要興趣。

我曾一直希望越獄社區能有轉機，可事實是，蘋果贏了。如今的越獄社區，開發者、知識、人才都極度匱乏；那些曾支撐社區的核心人物，也早已投身職業生涯，遠離了這個愛好。當iOS 18發布時，iOS 17的越獄工具仍未出現，Jailbreak社區里“越獄已死”的帖子成了常態；插件發布從每周多款，變成“運氣好才一款”；而iOS 26近在眼前，卻仍沒有支持iOS 16以上版本的公開越獄工具——這些信號都在證明：iPhone越獄，已正式成為過去。

越獄的遺產永存

盡管主流越獄已死，但其影響力卻無處不在：如今iOS的諸多核心功能，都源自當年越獄社區的探索；甚至Android的“root”（獲取系統最高權限）文化，也曾受越獄啟發——如今同樣日漸式微。而在歐盟等地區，《數字市場法》正率先推動蘋果開放“側載”與第三方應用商店——這些概念，最初曾是越獄社區的終極目標。

從這個角度看，越獄并沒有消亡，反而以另一種方式勝利了：蘋果吸收了它的精華，將其合法化、大眾化，讓曾經的“地下生態”自然退出舞臺?；赝@15年，那些通過越獄自定義設備、探索系統邊界的快樂，也成了人生中一段珍貴的回憶。雖然越獄已成過往，但這段經歷留下的自由探索精神，永遠值得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