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澆地的孤獨與歡笑:一場回憶的交織
劉耐崗
澆地可是個苦差事,雖然很多年不種地了,回想起來仍止不住嘆氣。
話又說回來,種地那檔子事,播種、除草、打藥、撒化肥,收莊稼,又有哪樣輕省呢?
澆地這個活兒,苦就苦在難熬。白天好說,一到了晚上,孤獨寂寞黑燈瞎火,困獸猶斗一般,不遠的地里還戳著墳頭,風呼呼地,刮得墳頭上地老草嗚嗚的響。真切感受到黎明前的黑暗有多黑,天那么難亮,希望那么難實現。
吃飯的時候也是沒滋沒味的,肚子塞地挺滿,嘴里仍是沒味,喝口啤酒,苦苦地沒法咽。酒瓶重豎起的剎那,液體滑落瓶底的咕咚一聲響,無端鉤起又一段往事的愁。
如果是兩個人澆地就不同了。就象二人轉,滿地是歡笑。中午飯是在地里吃的,張哥提來一兜菜,變戲法似地一道道擺在塑料布上,燒雞,花生米,火腿,還有兩個涼菜,沒有筷子有招,他折了棵柳條,削了兩雙出來。啤酒提前冰在了澆水帶子的口上,這會兒已經透爽。幾口菜,一杯酒,我們喝了起來。
樹蔭很涼,風很爽,我們聊得很暢快。喳喳的喜鵲跑來喝水,我們就談起那篇《鳥兒去哪里喝水》,那是張哥的一篇環保力作,由此他又講到了另一篇《鳥兒到這里來喝水》。我們還談到了無橋的村名,他興致勃勃地講起他的老家張集:原先叫張大人莊。他的祖先曾經就是一位副總理級的大人。
當中水兩次漫了埂,我一著急把鞋踩濕了,索性光了腳丫在田里遛,果然舒服,踏實。
重坐下我們就開始聊寫作的責任感。“早先的人,對文字有一種虔誠和敬畏,黑紙白字,氣血之作。”,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象我們作家,必須要有一份責任在作品里,而不要盡搞什么小資小調。有更多的事情等我們去做,我們要知道我們要宣揚什么,什么是我們要宣揚的。我們要的是引導而不是誤導。”
我注意到他說了“我們作家”這幾個字,我灌了口酒,心就象頭回站天安門前那樣的澎湃了:就算當不上作家,我也要擔這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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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酒干菜凈饃下肚,水也滿了席。“地也可以這樣澆的”,張哥說。“是啊,地也可以這樣吃的”,我倆都笑了。
再澆地,即便是一個人,也不覺悶了。因為從那起,心里就添了幾分情趣。
那次澆地,我把眼鏡還弄丟了。很不幸吧,但是,也有收獲的。
眼前一團模糊,混沌初開或許如此,為什么現實的人們固執地睜大了眼去辨認?一切歸于原始的狀態不挺好么?沒有了俗世的紛爭,煩惱被埋進了谷底,快樂飛升到了另一個空間。
真切著的,只剩那耳邊淙淙的水流。星星不再是美人的眼睛,而是一雙銀色的魚,輕擺著尾巴,悠悠地游。那廣遼深遠的海,用他的一生也游不完。我呼喚著更多魚兒的到來,不要再貪玩,那更高的海面會風浪重重。我托流星樣的梭魚給我傳話,它擺一擺尾,倏的不見。
月亮沉下海來,她分身成道道亮光,幫我照看著海底暗流的走向。透明的小蝦躲在一邊,聽著我們的竊竊私語,不時攪起水波串串的歡笑。這個癡了的小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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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苗是海底瘋長的水藻,舒展著身子,隨波跌宕著內心的歡悅。四圍的樓房、樹木是海底的峽谷吧?黑黝黝的,寧靜,醇厚。那爍爍的幾點燈火是蚌殼里的幾顆珍珠吧?
躺在海底,魚兒就在了眼前,我急急地化成了水,去把它們一個個擁抱。我就是那一汪的水。或者,我亦是那水中的魚。
恍惚間,亮光自水面透下來,濃郁了谷底綠的氛圍。魚兒都不見了,只留了藍藍的海。
水仍淙淙,鮮活著它的海洋。多年不澆地了,我還是想著那番對話和那夜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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