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五十一歲,每個月的退休金有三千塊錢。自從辦理了退休手續以后,我就發誓:以后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絕不再去上班了。
退休以前,我在機械廠上班,每天在車間里干活,粉塵特別大,機器的轟鳴聲,把我的耳朵都快震聾了。
每隔三天,我就得上一個夜班,頭天晚上八點去廠里,第二天早上八點才能回家休息。足足十二個小時的長夜班,熬得我鼻青臉腫的,感覺比死了都難受。
我老公和一樣,也是廠子里的工人,雖然他也要經常上夜班,但他是男人,體質也比我好,所以并不覺得有多么的辛苦。
每當我在家里發牢騷,說上班累得受不了的時候,他不僅不安慰我,還嘲諷我,說我矯情,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我說:“你除了上班,家里啥活都不干,當然不覺得累了。我每天忙完了工作,回家還要買菜做飯、收拾屋子,孩子也是我一個人帶,你也沒說幫幫我。”
老公眼一橫,說:“家務活本來就是女人干的,難不成你要讓我這個七尺男兒撅著屁股給你擦地不成?男做女工,到老不中!你懂不懂!”
老公說得理直氣壯的,仿佛他不干家務,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因為老公不幫我干家務,我倆吵了無數次架,把夫妻感情都吵沒了。
每當累得要崩潰的時候,我就咬緊牙關,默默地告訴自己:再堅持堅持,堅持到五十歲退休就好了,退了休,我就不用上那勞什子班了,可以好好在家享享清福。
我和老公結婚早,二十三歲就生下了兒子。我四十八歲那年,兒子已經二十五歲了。那一年,兒子和兒媳婦奉子成婚,舉行了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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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婚事辦得太倉促,沒時間給兒子買婚房,小兩口婦結婚以后,一直跟我和老伴住在一起。
我們把家里所有的積蓄——五十萬塊錢交給了兒子和兒媳婦,讓他們拿著做新房的首付,若看到合適的房子,就買下來,裝修好之后,就可以搬過去住了。
我的心里火燒火燎的,每天都盼望著兒子和兒媳婦趕緊買房搬出去,那樣我就能過得輕松一點兒。
兒子和兒媳婦沒跟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我只需要伺候老公一個人。兒子和兒媳婦搬過來以后,我伺候了老公,還要伺候兒子和兒媳婦,實在太累了!
兒子跟他爸一樣,都是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兒媳婦也有樣學樣,在家里啥事都不干。
我白天上班那么累,下班回到家,還要做那么多人的飯菜,吃完了晚飯,我一個人收拾碗筷,再把家里亂七八糟的東西規整規整,把油膩膩的地板拖干凈,洗漱上床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完全沒有屬于我自己的時間。
我恨不得兒子和兒媳婦趕緊搬走,我也能騰出一些時間看看書,看看電視,充實一下自己。
每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我總會有意無意地提到買房的話題,提醒他們抓緊點買房,若以后房價漲起來了,后悔都來不及。
在我的催促下,兒子和兒媳婦很快買了新房,首付四十萬,貸款九十萬萬,一個月要還五千多塊錢的房貸。房子裝修好之后,兒子和兒媳婦就搬到新房去住了,我也終于可以緩口氣,沒有那么累了。
這幾年,房價一路下跌,兒子和兒媳婦很不甘心,抱怨我當時一直催著他們買房,導致他們在短短的兩三年時間里,就虧損了幾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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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歲那年,我辦理了退休手續,退休金每月三千,雖然錢不多,我卻特別開心。有了三千塊錢墊底,以后我就算不上班,后半輩子也衣食無憂了。
剛過了幾天好日子,兒子和兒媳婦就找上門來了,說他們幫我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私人工廠的流水線上做女工。
我連連搖頭,說我年紀大了,那么辛苦的活,我干不來。兒媳婦嘴一撇,說:“你今年才五十歲,哪里就老了?我媽比你還大三歲呢,還不是照樣在打工,也沒見她說有多累。”
我仍然搖頭,說我身體不好,別人能干動的活,不代表我也能干得動。我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可以好好在家里歇著,我堅決不會再上班了,打死都不去!
兒子勸我,說:“媽,你還是去上班吧!你今年才五十歲,至少還能干七八年,一年少說也能賺五六萬,干個七八年,就是四五十萬。有了這些錢,我們自己再努努力,爭取把房貸提前還清,每個月背著五千多塊錢的房貸過日子,太難熬了!”
我仍然搖頭,說:“無論你們如何勸我。反正我是不會再去上班了。我苦了大半輩子,后半生我要對自己好一點,不想再過得那么辛苦。”
見說不動我,兒子和兒媳婦特別生氣,說我自私,只顧著自己享受,一點都不為他們考慮。
兒子和兒媳婦走了,老伴又繼續數落我,說我那么年輕,就在家里躺平。明明可以掙錢幫幫兒子,卻只顧著自己,哪里像當媽的樣子?
我氣不過,跟老伴狠狠地吵了一架,吵到情緒激動的時候,彼此之間還動了手。老伴力氣比我大,我吃了不少虧,身上留下了很多他打我的印記。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哭了一宿,老伴倒是睡得挺香,鼾聲打得震天響。第二天一大早,老伴出門上班以后,我就快速地收拾了行李,去了飛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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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聽說,麗江的民宿很便宜,我打算去那里租一個單間,在那里生活一段時間,調節一下郁悶的心情。反正我現在退休了,有了大把的時間,還有足夠維持生活的退休金,可以小小地任性一把了。
我在麗江租了一個單間,房子朝南,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陽臺。我在陽臺上種了好幾盆花,平時沒事的時候,我會坐在陽臺上,賞花、喝茶,看書。
每天清晨,我會去附近的大街小巷里轉轉,這里的一切,都讓我感覺是那樣的新奇。這里的景色很美,空氣很清新,自從來到了麗江以后,我再也沒有了煩惱。
在那里,我足足住了一年多的時間,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里,我好好把自己重新養了一遍。我再也不去想以前那些煩惱的事情,只是過好當下的每一天。
在這里,我學會了泡茶,學會了養花、還收養了一只流浪貓,給它起名叫花花。有了花花的陪伴,我的日子過得非常地充實,雖然是一個人生活,卻從未感覺到孤獨和寂寞。
在這期間,老伴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催我回家,我都拒絕了,說我在這里很好,暫時不想回家,等我在這里呆夠了,自然會回家。
我在麗江住了一年多,兒子和兒媳婦從沒聯系過我,我也從未主動給他們打過電話。我知道兒子和兒媳婦對我有怨恨,所以,我想過很長一段時間之后,再跟他們聯系。我認為:時間是沖淡一切的神器,包括怨恨。
在麗江住了一年半,我終于還是回家了。外面再好,也不是我的家。在家的時候,雖然總是不開心,但那里畢竟是我的根,離開得太久,我的心里不踏實。
回家之前,我給老伴打了電話,跟他說,我第二天就坐飛機回家。老伴淡淡地應了一聲,說他知道了,就把電話給掛了,也沒說來機場接我。
和老伴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太了解他的個性了,他從來不懂得關心我,也不會跟我說一句軟話,我早就已經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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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花花已經有了感情,這次我回家,自然要帶上它。我給它辦理了托運手續,和我的飛機同時抵達。
當我帶著花花和一大包行李,風塵仆仆地回到家時,老伴正斜倚在沙發上,悠閑地看著電視。
見我帶著一只貓回家,他很不開心,說我糟蹋錢,退休工資那么低,還要花錢養貓。
我剛回家,不想跟老伴吵架,一個人默默地把貓安置好了,然后就拿起手機,給兒子打電話,打算讓兒子明天帶著兒媳婦一起過來吃飯。
電話響了許久,卻一直沒人接。我又撥通了兒媳婦的電話號碼,依然無人接聽。我很詫異,問老伴:“今天是周末,兒子和兒媳婦都沒上班,他倆為何都不接我的電話?”
老伴白了我一眼,說:“兒媳婦剛生了孩子,現在正在家里坐月子呢?小兩口在家的時候,手機都會設置成靜音狀態,以免打擾孩子睡覺。”
聽說兒媳婦生孩子了,我喜出望外,讓老伴陪著我一起去看孫子。老伴不跟我一起去,說:“兒子和兒媳婦不待見你,難道你心里沒點數?我才不跟你一起去,給自己找不痛快。”
老伴不陪我一起去,我只能自己去了。在去兒子家的路上,我特地去銀行取了五千塊錢,作為給孫子的賀禮。
雖然我一直沒跟兒子和兒媳婦聯系,但其實我的心里還是很惦記他們的。我之所以一年多沒跟他們聯系,不過是想借著時間的流逝,讓他們淡忘對我的怨恨罷了。
拿著剛從銀行里取出來的五千塊錢,我興沖沖地敲響了兒子和兒媳婦的家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孫子了,我的心情特別的激動。
來給我開門的是兒媳婦,她看到門口站著的是我,臉色非常不好,她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就回房了。
兒媳婦不理我,我就大聲喊著兒子的小名。我心想:兒子是我親生的,就算他對我有再大的怨恨,也不會不理我的。
我叫了好幾聲,也沒人應答,正打算繼續喊的時候,兒子從洗手間里出來了,頭發濕漉漉的,一看就是剛洗完澡的樣子。
兒子見我來了,不僅沒把我讓進屋里坐,還不耐煩地對我說:“你不是在麗江玩得挺快活的嗎?來這里干嘛?你走吧,這里不歡迎你。”
兒子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很難過,但為了能看到孫子,我忍了忍,沒跟兒子吵架。
我從包包里把那五千塊錢拿了出來,遞到兒子手里,說:“我是特地來看孫子的,這不,我剛從銀行里取了五千塊錢,作為給孫子的賀禮。”
兒子看都沒看一眼,就把錢遞還給了我,說他不要我的錢,讓我趕緊走,以后不要再來了,這里不歡迎我,永遠都不歡迎。
兒子說完這番話,就狠心地把我推出門外,關上了大門。看著緊閉的大門,我只覺得欲哭無淚。我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居然被兒子和兒媳婦拒之門外,連孫子也不給我看,太憋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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