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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榮昌區書記高洪波,因為下館子請客,最近被輿論廣泛關注。
他自費1100元,請幾位“朋友”到一家“蒼蠅館子”吃飯,放話“我來買單,哪個搶單就不準吃。”
“我的工資是納稅人給的,我們不支出小攤小販就更沒收入。”高洪波的消費邏輯頗為自洽,用納稅人給的工資,去納稅人那里消費,就是給納稅人提供掙錢機會。
今年春節前他在工作會議上說:“希望在座的每一個同志,周末都帶著家人去吃頓飯,榮昌的人均消費60—100元,如果我們有1萬人消費,一個禮拜就是100萬元,給我們個體工商戶、小老板。”
高洪波強調自己的工資是“納稅人給的”,號召轄區內的干部“帶頭消費、帶動消費、帶領消費”,無意中契合了歷史上的一個現象——“食稅階層”或者說“吃皇糧的”、“吃財政飯的”,一直是消費的主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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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小到一個縣城,大到一座都城,一旦因為不可抗力導致“食稅者”也就是官僚階層遷走,當地的消費必然大幅下滑,甚至連城市都會不存在了。
現在秦嶺里面有一個地方叫“老縣城”,曾是佛坪縣的衙門所在地。民國時期因為躲避土匪,縣長帶著官印跑了,縣城也就是跟著跑了。如今這里雖然還有城墻,但早已經只是一個山了。
國民黨北伐成功后,北洋政府垮臺。1928年6月,北京從首都降級為河北省“特別市”,導致大量的官僚階層外流,北京的商業失去大量重要客戶,嚴重影響了北京的餐飲業。
到1929年6月,北京的飲食行業減少了35%以上的工作崗位,服裝業的崗位減少了一半。除了賣淫行業,這座“廢都”幾乎所有的服務業都遭到沉重打擊。妓院生意之所以受影響較小,是因為商業受到打擊后,底層百姓生活更加艱難,一些女性被迫賣淫謀生。
(據《棄夫潛逃:戰士北平底層婦女的生活與犯罪1937-1949》)
1928年之前北京的繁榮是怎么來的?北洋政府時期,這里有大量的“中央機構”、官辦單位,其從業者都是“食稅者”。大量的資金涌入這座城市,給這些食稅者發薪。這些人有較高而且穩定的收入,就成了消費的主力軍。
魯迅當時就是這些食稅者中的一員。1920年到1926年,魯迅在北大教書,月薪200元。那時一個人力車夫(相當于現在的網約車司機)辛苦一個月的收入大約10元。所以,食稅者魯迅與普通百姓比,具有極強的消費能力。當大量魯迅這樣的食稅者南下,北京的商業餐飲業當然就會斷崖式下跌。
所謂消費,就是花錢。花錢的底氣不僅是“有錢”,更是“預期有錢”。
假如你現在口袋里沒有錢,但是預期到月底一定有一大筆錢進賬,那你現在敢借錢消費。假如你現在口袋里有一筆錢,但是預期下個月可能會沒收入,那你現在有錢也不敢消費。
食稅者與納稅者相比,他們的一個重要特征是收入穩定。不受天氣、季節、行業周期影響,也基本不擔心突然失業。
所以理論上來講,食稅者是最穩定最有力的消費者。一個城市里,食稅者多,消費就比較興旺。北宋都城開封城里住著約130萬人,近一半人是食稅者,所以這座都城才有了《東京夢華錄》里的繁華。
帝制時代是小農經濟,農民基本上自給自足,所以消費主要在城市,而城里的消費主力就是聚集在城墻里的食稅者。
當然,現代社會已經大大不同于農業時代。
工業化之后,新產業涌現,大量的平民成為藍領、白領甚至老板,也擁有了消費能力。所以,過去幾百年北京的城區都局限在城墻內,而最近幾十年則膨脹了好多倍。這是因為農業時代食稅者的總數是相對固定的,所以消費總量也相對固定。現代社會,納稅者也成了消費者,城市才有了指數級的膨脹。
納稅者成了消費者,并不能掩蓋食稅者是消費主力的事實。
在消費者貢獻方面,納稅者的優勢是“數量大”,劣勢是收入不穩定,容易受外部因素影響。他們一旦預期不好,即便有錢也不愿意消費。
食稅者的優勢前面已經說過,他們的收入預期基本不受外部因素影響。所以,當經濟不景氣的時候,他們的“帶頭消費、帶領帶動”就顯得很重要。
如果經濟不景氣的時候,連食稅者也不帶頭消費,那確實會讓暗淡的民間煙火雪上加霜。
“撫今追昔”,榮昌區的高書記請客下館子,有利于社會,應該被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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