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十一種孤獨》的時候,不少書評都說是《都柏林人》的紐約版本。好奇之下,我找《都柏林人》來看。
《都柏林人》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詹姆斯?喬伊斯。他被譽為意識流文學的開山鼻祖,寫出了“驚世駭俗的巨著”《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于1918年起在美國雜志上連載,1921年在英美遭禁,直到1930年,英美兩國才相繼解除禁令。如今,《尤利西斯》被譽為是意識流小說的偉大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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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2年2月22日《尤利西斯》巴黎初版封面。
言歸正傳,《都柏林人》由十五個短篇組成,筆觸簡練、清冷,截取都柏林人某一群人、生活的某個時刻,就像歷史學家描繪事件一樣,觀察而不評論,讓你讀起來有種疏離感。
大部分短篇小說集都是選收多種題材的故事,但《都柏林人》從一開始就被構想為一本有機的整體,故事通過題材、風格、技巧和主題相互連接在一起。
正如喬伊斯在1906年5月5日致出版商格蘭特?理查茲的信中所說:“我的意圖是一章寫我國的道德歷史,我選擇了都柏林作為地點,因為這個城市處于麻木狀態的核心。我試圖從四個方面把它呈現給無動于衷的公眾:童年,青年,成年,以及公共生活。”
《都柏林人》的出版經歷頗為坎坷。大約1905年,倫敦出版商格蘭特?理查德接受了《都柏林人》,但他把書稿扣壓一年之后又退給了喬伊斯。
后來書稿交給了都柏林的出版商毛瑟爾,他約定1910年9月之前出版。1912年,書稿的清樣印了出來,但出版時間一拖再拖,最后宣稱不會出版《都柏林人》。無論如何,《都柏林人》最終未能在都柏林出版,他們認為這是一本不道德的、犯眾怒的書。
到了1914年,曾經接受又退稿的倫敦出版商格蘭特?理查德才出版了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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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本封面。
十五個故事之中,寫的都是普通人的普通生活橫截面,“徒勞”、“無用”、“厭倦”、“絕望”是常態;生活是單調乏味的,故事情節是瑣碎的,但你會越品越有味道。
挑一個說吧。
《母親》寫的故事,就像我們在工作中會遇到的欺騙和憤怒。
故事的母親是基爾尼太太。
德芙琳小姐因為賭氣才變成了基爾尼太太。她曾在一家高等教會學校接受教育,學了法語和音樂。
她天性冷漠,舉止矜持,因此在學校里沒交上什么朋友。
到了該結婚的年齡,她常被送到其他人家里做客;在別人家里,她的演奏和高雅的儀態很受人仰慕。她的才藝筑成了一道寒冷的圍墻,她端坐當中,等待某個求婚者勇敢地沖破它,使她得到燦爛光輝的生活。
但她遇到的年輕人盡是些平凡之輩,因此她也不鼓勵他們,而是私下里大吃土耳其軟糖,試圖以此來平復自己的浪漫欲望。
然而在她青春即將逝去、朋友們開始對她說三道四的時候,為了堵人們的嘴,她嫁給了奧蒙德碼頭上的制靴商基爾尼先生。
基爾尼比她大得多,是個模范丈夫。他把大女兒凱瑟琳送到教會學校學習法語和音樂,之后又讓她到學院學習。大家都說凱瑟琳有音樂天才。
所以,當郝勒漢先生一天來找她,告訴她他的協會準備在安提恩特音樂廳舉辦四場系列大型音樂會,建議她女兒為音樂會伴奏時,她絲毫都不感到驚奇。
她把郝勒漢先生帶進客廳,讓他坐下,接著拿出帶玻璃塞的酒瓶和銀質的餅干盒子。她全神貫注地了解這件事的細節,又是忠告又是勸阻,最后簽了一個合同,寫明凱瑟琳為四場大型音樂會伴奏,伴奏費是八個幾尼。
音樂會定于星期三、四、五、六舉行。
星期三晚上,基爾尼太太和她女兒來到安希恩音樂廳時,她覺得那里的一切都不順眼。服務員懶洋洋的,“藝人”沒有穿晚禮服,表演非常平庸,臺下觀眾很少,但協會秘書菲茨帕特里克似乎并不失望。
周四的音樂會觀眾多了一些,但到處是持免費券的人,舉止不雅。
周五的音樂會取消了,為了確保周六晚上座無虛席。
基爾尼太太和郝勒漢說,合同寫的是四場音樂會,不論協會是否舉辦四場音樂會,她女兒都應該得到原定的報酬。郝勒漢建議她找菲茨帕特里克談談。
菲茨帕特里克先生沒有很快抓住問題的關鍵,看上去好像無法解決這個難題,便說他會把這事提交到委員會討論。基爾尼太太怒火中燒,氣得面頰直顫抖,她極力忍著不使自己發問:“請問到底誰是‘委員會’?”
她知道那樣做不像是有教養的婦人所為,因此她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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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1882—1941)
周六,基爾尼太太和她丈夫和女兒一起來到音樂廳。基爾尼太太又找郝勒漢,問她女兒什么時候能得到酬金。
郝勒漢先生說這事由菲茨帕特里克先生負責。基爾尼太太說她根本不曉得什么菲茨帕特里克先生。她女兒簽的合同是八個幾尼,她應該如數得到。郝勒漢先生說他不管這事。
“為什么你不管這事?”基爾尼太太問道。“難道不是你親自把合同拿給她的?無論怎樣,如果你不管這事,我可要管這事,而且決心管到底。”
“你最好和菲茨帕特里克先生談談,”郝勒漢先生冷淡地說。
“我根本不曉得什么菲茨帕特里克先生,”基爾尼太太重復說。“我有我的合同,我一定要照合同辦事。”
表演快開場了,基爾尼太太強調,她女兒拿不到錢是不會上場的。菲茨帕特里克不得不數出四張鈔票塞在基爾尼太太手里,并說剩下的一半中間休息時給她。
凱瑟琳的演奏贏得了熱烈的掌聲,上半場結束后,人們出去休息。
在化妝室的一角,郝勒漢、菲茨帕特里克等人認為基爾尼太太這樣做丟人現眼,有人還說凱瑟琳的音樂生涯在都柏林算完了。
在房間的另一角,基爾尼太太和她丈夫以及其他人在一起,她說委員會對她的態度實在無恥,她要確保女兒應得的權利。
上半場剛一結束,菲茨帕特里克先生和郝勒漢先生便走到基爾尼太太身邊,告訴她另外四個幾尼要到下星期二委員會開會之后才能給她,并說如果她女兒不繼續為下半場演奏,委員會就認為違背了合同,一分錢也不再給她。
“我從未見過什么委員會,”基爾尼太太憤怒地說。“我女兒有合同在手。她必須得到四鎊八個先令,否則她決不會跨上那個舞臺一步。”
基爾尼太太的行為遭到所有人的譴責,大家都贊同委員會所做的事。基爾尼太太很憤怒,她帶女兒一起走。
“我跟你還沒完.”她說。
“可我跟你已經完了。”郝勒漢先生回答。
凱瑟琳溫順地跟著她母親。郝勒漢先生開始在屋里走來走去,企圖使自己冷靜下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皮膚像火烤一般。
“多么好的一位夫人!”他說。“唉,她真是位絕好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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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4年22歲的喬伊斯(左);他獲得藝術節男高音第三名(右)
《都柏林人》里面的故事似乎很隨意,結尾很突然;人物大多是孤獨寂寞的,生活在狹小的空間里,但又以某種文雅的態度面對世界。喬伊斯總能把一個人物在一個環境下本該有的情緒呈現出來。
死亡是《都柏林人》里面的重要主題。最后一個故事就是《死者》。
《死者》的結構分為幾個部分,前面寫得有多熱鬧,后面就顯得主人公有多孤寂。
一首歌勾起了妻子的回憶,曾經有個十七歲的男孩可能為她而死,丈夫意識到他妻子的以往有一部分他不能參與,也許她沒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
房間的空氣使他的肩膀覺得寒冷。他小心地鉆進被子里,在他妻子的身邊躺下。
一個接一個,他們全都要變成幽靈。最好在某種激情全盛時期勇敢地進入那另一個世界,切莫隨著年齡增長而凄涼地衰敗枯萎。
他想到躺在他身邊的妻子,想到她多年來如何在心里深鎖著她的情人告訴她不想活下去時的眼神。
我喜歡故事結尾,就像一首安魂曲,更是“文學史上最著名的一場雪”:
幾聲輕輕拍打玻璃的聲音使他轉過身面向窗戶。又開始下雪了。他睡意蒙眬地望著雪花,銀白和灰暗的雪花在燈光的襯托下斜斜地飄落。時間已到他出發西行的時候。
是的,報紙是對的:整個愛爾蘭都在下雪。
雪落在陰晦的中部平原的每一片土地上,落在沒有樹木的山丘上,輕輕地落在艾倫沼地上,再往西,輕輕地落進山農河面洶涌澎湃的黑浪之中。
它也落在山丘上孤零零的教堂墓地的每一個角落,邁克爾?福瑞就埋葬在那里。它飄落下來,厚厚地堆積在歪斜的十字架和墓碑上,堆積在小門一根根柵欄的尖頂上,堆積在光禿禿的荊棘叢上。
他聽著雪花隱隱約約地飄落,慢慢地睡著了,雪花穿過宇宙輕輕地落下,就像他們的結局似的,落到所有生者和死者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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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文字原創。本文圖片來源于網絡,圖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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