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藏在日子里的老伙計

一、媽媽縫紉機：縫著歲月的線二、兒童房的小書架：藏著甜甜的秘密三、陽臺的木花架：架著滿架的綠

媽媽縫紉機放在陽臺角落，是外婆 1985 年送她的嫁妝，機身是銀灰色的鐵皮，上面的漆掉了好幾塊，露出里面暗褐色的鐵殼，機頭旁邊還刻著小小的 “上海” 兩個字。每次媽媽踩縫紉機，“噠噠噠噠” 的聲音能傳遍整個屋子，我總愛趴在旁邊的小凳子上看 —— 看她把爸爸磨破的牛仔褲腿剪掉，改成我的小短褲；看她把奶奶給的碎花布拼成我的小圍裙；看她把我的毛衣袖口縫補得整整齊齊，針腳細得像撒在布上的小米粒。

縫紉機的臺面上總放著個黃銅針，是媽媽用了二十多年的，頂針上的小坑都被磨平了，邊緣還有點變形。有次我趁媽媽不注意，踩著踏板學她的樣子縫布，結果線軸 “嘩啦” 掉在地上，線纏成一團亂麻，我急得快哭了，媽媽卻笑著蹲下來，握著我的手教我：“先把線穿過針孔，腳踩慢點，跟著節奏來。” 她的手暖暖的，裹著我的小手，縫紉機的 “噠噠” 聲里，混著她的笑聲：“你看，這樣不就縫得好好的嗎？”

后來我上大學，媽媽用這臺縫紉機給我縫了床小被子，被面是我小時候喜歡的小熊圖案，她說：“學校被子薄，這個蓋著暖和。” 現在我也會用這臺縫紉機，給孩子縫小布偶、縫磨破的襪子，每次踩踏板，“噠噠” 的聲音響起，都像聽見媽媽在旁邊說：“慢點兒，別著急，線要拉勻。” 縫紉機的抽屜里還留著媽媽當年的線軸，紅的、藍的、白的，整整齊齊排著，就像她還在陽臺坐著，等著我趴在旁邊看她縫東西。

孩子的小書架是我懷孕時親手拼的，當時對著說明書看了半天，木板邊緣還有點毛糙，是當時沒磨干凈的，現在摸上去還能感受到淺淺的木紋。書架分三層，最上層放著他的繪本，《小熊寶寶》系列的封皮都被翻得卷了邊，《好餓的毛毛蟲》里還夾著他畫的小毛毛蟲，用蠟筆涂得五顏六色；中間層是他的玩具書，有本觸摸書的毛絨封面都被摸掉了毛，還有本翻翻書的紙頁被撕了又用膠帶粘好；最下層最特別，藏著他的 “寶貝”—— 用糖紙包著的小石子（他說這是 “彩虹寶石”）、幼兒園老師獎勵的小紅花（夾在透明塑料袋里）、還有他攢的塑料瓶蓋（每個瓶蓋都洗得干干凈凈），每次我想整理書架，他都緊緊護著下層：“媽媽別碰，這是我的秘密，不能讓別人看！”

書架的側面還刻著他的身高線，從 1 米 1 到 1 米 4，每道線旁邊都寫著日期，是他每年生日時我幫他刻的，去年他還非要自己寫名字，結果 “軒軒” 兩個字寫得歪歪扭扭，一半在身高線上，一半在木板縫里。有次他哭著從幼兒園回來，說同學笑話他的書架舊，不如別人的好看，我拉著他的手，指著身高線說：“你看，這書架跟著你長了三年，你長高了，它也陪著你藏了好多秘密，比新書架更懂你呀。” 后來他每天放學回家，都會用小抹布給書架擦灰，還在旁邊放了盆小多肉，說：“這是書架的朋友，這樣它就不孤單了。”

上個月整理書架，我發現他的 “秘密層” 里多了張畫，畫著我和他手牽手，旁邊寫著 “媽媽我愛你”，字還是歪歪扭扭的，卻看得我心里暖暖的。原來這舊舊的小書架，不僅藏著他的秘密，還藏著他偷偷給我的愛。

陽臺的木花架是爸爸用老家舊門框做的，木料是老松木的，顏色不均勻，有的地方深褐，有的地方淺黃，還能看到當年門框上的合頁痕跡。花架分四層，最上層擺著媽媽種的綠蘿，藤蔓垂下來能碰到第二層的多肉，有盆玉露的葉子被孩子澆多了水，有點癟，媽媽總說 “再養養就好了”；第三層是爸爸的茉莉花，夏天開花時，滿陽臺都是香味，爸爸會摘幾朵放在我的書桌上，說 “聞著香，寫作業有精神”；最下層放著個舊花盆，是我去年隨手把修剪下來的月季枝插進去的，沒想到今年春天竟冒出了嫩芽，還開了朵小小的粉花。

花架的腿有點歪，是去年臺風天被吹的，當時花架晃得厲害，爸爸趕緊把上面的花盆挪下來，然后找了根粗鐵絲，把歪掉的腿綁在陽臺的欄桿上，還在下面墊了塊青磚頭，拍著花架說：“這樣就穩了，再大的風也吹不倒。” 孩子總愛踩著小凳子給花澆水，有次他把水壺打翻，水順著花架流到樓下，樓下的阿姨上來敲門，爸爸沒罵他，而是找了塊薄木板，給花架的每層都加了個小托盤，托盤上還刻著孩子的小名 “軒軒”，說 “這樣再漏水，也能接住了”。

現在每次澆水，孩子都會指著花架上的月季說：“媽媽你看，花又開了！” 爸爸會坐在陽臺的小椅子上，看著花架上的綠，喝著他的茶；媽媽會給綠蘿修剪藤蔓，嘴里念叨著 “再長點就更好看了”。這歪腿的木花架，沒有精致的花紋，沒有光滑的表面，卻架著滿架的綠，也架著我們一家的小日子，踏實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