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成都街頭,電視臺被密密麻麻的女孩圍了三圈。
交通徹底堵死,交警只能一趟趟領(lǐng)著女孩過馬路,再領(lǐng)一批回來,一天要循環(huán)10個小時。
這不是什么明星見面會,而是第二屆《超級女聲》的報名現(xiàn)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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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超女的火爆程度,放在現(xiàn)在都很難想象。
五城報名總?cè)藬?shù)超15萬,有人為了給女友加塞,甚至掏出假槍威脅。
大家之所以瘋魔,全因那句口號:不論年齡、不問地域、不拘外貌、不限身份,想唱就唱。
海選舞臺上的場景更是五花八門。
有人穿禮服,有人披睡衣,還有人抱著寵物就上了臺。
有選手邊唱邊看歌詞小抄,直接把手機彩鈴當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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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絕的是個模仿李玟的姑娘,唱到一半突然接電話,對著聽筒喊“在參加超女呢”。
評委一天要聽上百遍《歐若拉》,兩百遍《遺失的美好》,估計這輩子都不想再聽《一千年以后》。
但沒人覺得反感,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80多歲的老太登臺唱革命歌曲,說就想讓大家聽聽她的歌。
四川一位公司董事長黃薪,穿紅色漆衣漆褲跳自創(chuàng)舞蹈,把評委都笑翻在地,還被封了“紅衣教主”。
有人打電話給電視臺提意見,說該把跑調(diào)的、長得丑的剪掉。
制作人直接回懟,不能因為這些就剝奪別人上電視的權(quán)利。
本來以為這種“原生態(tài)”的選秀成不了氣候,沒想到反而火得一塌糊涂。
19歲的周筆暢是陪朋友報名順手參賽,21歲的張靚穎之前在酒吧駐唱,李宇春當時都計劃好北漂住地下室了。
這三個普通女孩,慢慢成了舞臺上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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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粉絲也特別瘋狂。
貼吧里第一次出現(xiàn)“粉絲”這個詞,大家還自發(fā)組建了宣傳部、策劃部,甚至財務(wù)部。
投票全靠短信,有人連買12部小靈通,有人借出租車師傅的手機,還有人砸50萬買神州行卡給李宇春投票。
2005年8月26日的總決選之夜,更是成了全民狂歡。
成都街頭車流驟減,火鍋店都空了,服務(wù)員全圍在電視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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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人的演播廳擠了上千人,電視前的觀眾超兩億,收視率比春晚還高。
李宇春最終以352萬票奪冠,粉絲沖上舞臺高呼“超女時代,宇春最帥”,長沙的夏夜都跟著沸騰。
那屆超女早就不只是一檔節(jié)目了。
黃健翔說張靚穎的聲音比肩鄧麗君,陸川稱這是電視史上平民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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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式離婚》的編劇王海,發(fā)現(xiàn)兒子偷拿她手機投票,票卻全投給了李宇春。
王石更是直言,看看超女就知道自己處在什么時代。
當年的社會背景也給了超女土壤。
百度剛在美國上市,中國網(wǎng)民突破一億,土豆網(wǎng)上線時寫著“每個人都是生活的導演”。
大家壓抑已久的表達欲,借著超女這個舞臺徹底爆發(fā)。
《新京報》的社論說得好,這是一場從頭到尾由庶民參與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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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女的后續(xù)影響力也超出預期。
全國巡演場場爆滿,周筆暢拍了電影,張靚穎簽了華誼,李宇春登上《時代》周刊封面,當選“亞洲英雄”。
那些沒晉級的選手也不失落,她們說看著李宇春她們晉級,就像自己也圓了夢。
但狂歡的熱度還沒完全褪去,商業(yè)的觸角就已經(jīng)伸了進來。
2006年第三屆超女,長沙和杭州唱區(qū)觀眾累計超一億,但味道已經(jīng)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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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雯婕換了三個唱區(qū)才晉級,說感覺像再參加一次高考。
更離譜的是投票亂象。
專門的“投票公司”應運而生,還有叫“工業(yè)貓”的投票機器,每臺裝8張手機卡,一小時能發(fā)5000條投票短信。
成都、沈陽等唱區(qū)接連曝出“短信丑聞”,新疆選手張美娜晉級失利后,家長說為了投票,家里欠了9萬外債。
尚雯婕最終以519萬票奪冠,票數(shù)比李宇春和周筆暢當年的總和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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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屆超女的爭議也最大,多年后亞軍譚維維還在新歌里唱,“三人合影,我站在冠軍左邊,陪她嬉皮笑臉,她樣樣不如我”。
停辦兩年后,超女改名《快樂女生》回歸。
短信投票被取消,換成了網(wǎng)絡(luò)投票和彩鈴下載。
粉絲團體也升級了,用QQ群發(fā)布指令,行動整齊劃一。
但網(wǎng)站投票頁面上全是網(wǎng)游、醫(yī)美廣告,歌聲早就不是重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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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的快女更夸張,選手住進“快女城堡”,50多臺攝像機全程直播。
賴床、偷懶、抱團宮斗,70多天的直播讓節(jié)目更像吵鬧的真人秀。
有觀眾留言,“她們在比賽嗎?怎么一個選手都不認得”。
這一年,觀眾已經(jīng)決定不了冠軍,只能當看客。
大家也不再覺得自己是奇跡的主角,貼吧里開始流行“屌絲”這個詞。
爆冷奪冠的段林希,短暫高光后就揮霍一空,只能回云南老家,連親人看病的錢都拿不出來。
2016年,超女轉(zhuǎn)戰(zhàn)網(wǎng)絡(luò),何炅重新主持,大家再唱《想唱就唱》。
旋律沒變,但物是人非。
決賽巔峰夜,官博只有4人轉(zhuǎn)發(fā),評論才46條。
當年的冠軍是B站萌妹UP主“圈9”,連真名都沒公開。
那天抱著手機想重溫青春的人不少,但大多看了一會兒就關(guān)掉了。
太長了,也沒有當年的感覺了。
超女之后,全國冒出十幾檔選秀節(jié)目,但套路和劇本越來越多。
《中國好聲音》的轉(zhuǎn)身椅子,《舞林爭霸》里愛哭訴的選手,都透著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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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創(chuàng)造101》亮相,練習生背后全是華誼、環(huán)球這樣的大公司。
楊超越那句“我們村唯一的希望”,成了草根敘事的最后回響。
到了2021年《青春有你》,粉絲為了投票,買一箱箱真果粒奶,倒掉后只留瓶蓋掃二維碼。
當年一票票投出的選手,變成了一箱箱倒出的偶像,觀眾也成了“資本的免費數(shù)據(jù)勞工”。
如今的團播模式更直接,一群俊男靚女列隊站立,你刷禮物才給你唱。
歌聲和微笑都成了商品,不管是出售者還是購買者,都只是洪流里的一員。
2024年《時光音樂會》第四季,五屆超女重聚。
張含韻再唱“酸酸甜甜就是我”,二十年過去,大家的命運早已天差地別。
安又琪在浪姐折戟,張含韻公司破產(chǎn),葉一茜嫁給田亮成了“森碟媽媽”,紀敏佳加入文工團后轉(zhuǎn)行唱歌帶貨。
當年的評委也沒了往日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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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楠遠赴倫敦,在家吹口琴玩吉他;柯以敏開全球巡回演唱會,只賣出27張票。
何潔在節(jié)目里說,一輩子都和超女這個標簽綁在一起,節(jié)目給了她圓夢的舞臺,也讓她早早直面社會的復雜。
周筆暢參加浪姐時摘掉了眼鏡,直言最近專輯效果不好,要讓流量重新看見自己。
張靚穎在演唱會上嘗試純欲風,被網(wǎng)友質(zhì)疑“網(wǎng)紅化”。
末代快女冠軍段林希,8年前重回北京時卡里只有11.1元。
她借錢交房租,重新北漂,租住在42平開間里,出門只坐地鐵,打車只選特惠和拼車。
她上過奇葩說,說快女冠軍對她來說不是光環(huán),而是累贅。
算法時代里,她成了塵中客,也是局外人,體驗過云霄墜落,也旁觀過落魄翻紅。
本來以為北漂能重新起步,沒想到還是要面對現(xiàn)實的殘酷。
超女這20年,就像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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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前人在變,鏡中倒映的世界也在變。
從2005年的庶民狂歡,到后來的商業(yè)侵蝕,再到如今的資本主導,選秀行業(yè)早就沒了當初的純粹。
那些當年追著超女投票的人,如今大多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
再回頭看,會發(fā)現(xiàn)超女不只是一段青春記憶,更見證了娛樂行業(yè)的變遷,以及普通人夢想在時代浪潮中的起起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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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林希說,要是北京徹底不留她了,就收拾行囊離開,背著吉他走到哪里唱到哪里。
或許,這才是“想唱就唱”最初的樣子。
只是那個全民追夢的盛夏,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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