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問菩薩的乞丐

　　古時候，有個叫王狗子的乞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捧著個破碗往城里最熱鬧的地方趕。

　　“行行好吧，好心人，給口吃的吧。”王狗子弓著腰，對每一個路過的人作揖。

　　有人匆匆走過，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有人心善，往他碗里丟個銅板或半塊餅。

　　要說這王狗子，原本也是讀過幾年書的，后來家鄉遭了災，爹娘都死了，他才淪落到這步田地。

　　剛開始乞討時，他還抹不開面子，可肚子餓得咕咕叫，哪還顧得上什么尊嚴？

　　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王狗子有個念想：他不想一輩子做乞丐。

　　每天討來的錢和食物，他都仔細積攢起來，藏在城外山腳下一個小土洞里，上面用石頭堵著。

　　他盤算著，等攢夠了本錢，就做個小買賣，堂堂正正地過日子。

　　可奇怪的是，不管他每天討來多少，那洞里的積蓄總不見多。

　　今天放進去三個銅板，明天一看只剩兩個；昨天藏了半張餅，今天去取就只剩下一小角。

　　“莫非遭了賊？”王狗子心里嘀咕。

　　可這地方隱秘得很，除了他，誰還能知道？

　　這天，王狗子狠下心來，一整天沒去乞討，悄悄躲在洞口旁的灌木叢里，想看個究竟。

　　從清晨等到日頭偏西，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他餓得頭暈眼花，正要放棄，忽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輕輕撥開草叢一看，竟是一只灰毛大老鼠，正津津有味地啃著他存下的干糧！

　　“好你個賊老鼠！”王狗子氣得跳起來，伸手就要打。

　　誰知那老鼠不慌不忙，抹了抹胡子，竟開口說起人話來：

　　“你急什么？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別人來。你命里只有三分糧，剛好餓不死罷了，存不下多少好東西。”

　　王狗子驚呆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怎么會說人話？”

　　老鼠翹著尾巴說：“我在這山里活了百年，見得多了。告訴你吧，你這叫‘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費勁！要是不信，你去南海問觀音菩薩去，為啥你這么辛苦，卻總也存不下錢糧？”

　　王狗子愣在原地，等他回過神來，老鼠早已溜走了。

　　這一夜，王狗子翻來覆去睡不著。

　　“命里只有三分糧？”

　　他不信這個邪！可轉念一想，這些年來確實如此，不管怎么努力，總是攢不下錢來。

　　“好，我就去南海問菩薩！”

　　天剛蒙蒙亮，王狗子就收拾了個小包袱，踏上了去南海的路。

　　這一走就是好幾天。

　　這天傍晚，王狗子路過一個氣派的大宅院，見一位衣著華麗的老爺在門口唉聲嘆氣。

　　王狗子心里納悶：這樣的大戶人家，衣食無憂，還有什么可愁的？

　　便上前行禮問道：“老爺為何事發愁？”

　　老爺看了看他，嘆氣道：“我有個女兒，今年十六歲了，長得如花似玉，可就是不會說話。請了多少名醫，吃了多少藥，總不見好。”

　　王狗子點點頭：“確實讓人發愁。”

　　老爺又問：“你這是要往哪里去？”

　　王狗子說：“我去南海問菩薩，為啥我辛苦攢錢卻總也攢不下。”

　　老爺眼睛一亮：“那你幫我問問菩薩，我女兒為啥不會說話？問明白了，我重重謝你！”

　　王狗子答應了，繼續趕路。

　　又走了幾天，王狗子在一座寺廟歇腳，遇見一位白眉老和尚。

　　老和尚聽說他要去南海，連連稱奇。

　　“施主，老衲修行六十載，日日誦經念佛，為何至今不能飛升極樂？你若見到菩薩，也替老衲問一問吧。”

　　王狗子也答應了。

　　再往前走，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

　　王狗子正發愁怎么過河，忽然水中浮出一只老鱉來。

　　老鱉問：“你要過河嗎？”

　　王狗子說：“是啊，我要去南海問菩薩。”

　　老鱉說：“我可以背你過河。不過你得幫我問問菩薩，我修煉千年，為何還不能成仙？”

　　王狗子連連答應。老鱉便把他馱過了河。

　　歷經千辛萬苦，王狗子終于到了南海，見到了金光環繞的菩薩。

　　他跪拜在地，心里激動萬分。

　　菩薩慈祥地問：“你來此所為何事？”

　　王狗子正要開口問自己的事，忽然想起路上答應別人的三個問題。

　　他想：那老爺為女兒愁白了頭，老和尚修行一輩子不易，老鱉也苦修千年，他們的事都比我的要緊。我先幫他們問了吧。

　　于是王狗子先問了老爺女兒不會說話的原因。

　　菩薩說：“那姑娘小時候親眼看見父親做了虧心事，她父親不肯認錯。姑娘心里憋著話，消受不了沾著別人鮮血的富貴，所以開不了口。只要她父親肯承認錯誤，改過自新，放棄不義之財，女兒心病一去，自然就會說話了。”

　　王狗子又問老和尚為何不能飛升。

　　菩薩說：“他舍不得那根價值連城的禪杖。若肯舍棄，即刻便能飛升。”

　　王狗子再問老鱉為何不能成仙。

　　菩薩說：“它舍不得龜殼上的夜明珠。若肯舍棄，立地成仙。”

　　王狗子一一記下后，向菩薩拜別。

　　走出一段路，才想起自己的事還沒問，正要回頭，突然耳邊傳來菩薩由遠及近的囑咐：“去吧，沒有回頭路可走。”

　　王狗子不敢再回頭，踏上了歸途。

　　回來的路上，又遇到那條大河。

　　老鱉早已在岸邊等候，迫不及待地問：“幫我問了嗎？”

　　王狗子說：“問了。菩薩說，你舍不得龜殼上的夜明珠，若能舍棄，就能成仙。”

　　老鱉聽了，長嘆一聲：“原來如此！這明珠我珍藏千年，今日才知是它阻礙了我的仙路。”

　　它抖了抖身子，一顆閃閃發光的明珠從殼上脫落，“送給你吧，我要它無用了。”

　　話音剛落，天上祥云繚繞，仙樂陣陣，老鱉化作一位仙人，駕云而去。

　　王狗子收起明珠，繼續趕路。

　　不幾日，又來到那座寺廟。老和尚早已在寺門外等候多時。

　　“施主可曾幫我問過菩薩？”

　　王狗子說：“問了。菩薩說，你舍不得那根價值連城的禪杖，若能舍棄，就能飛升。”

　　老和尚恍然大悟：“我自以為看破紅塵，卻為這根禪杖所困，慚愧慚愧！”

　　他轉身進寺，取出禪杖交給王狗子，“送與有緣人吧，老衲不再需要了。”

　　話音剛落，天上金光萬道，老和尚盤坐蓮花，緩緩升空，向西而去。

　　王狗子拿著禪杖和明珠，又來到那座大宅院。

　　老爺見他回來，急忙迎上前來：“可幫我問了？”

　　王狗子把菩薩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老爺聽后，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沉思良久，終于長嘆一聲：

　　“是啊，那年我為了爭這處宅基，逼死了鄰居老翁，女兒親眼看見了全過程...我這些年表面風光，心里何嘗安寧過？”

　　第二天，老爺就去官府自首，退還了非法得來的財產。

　　說來也怪，他女兒當天晚上就能吃下飯了，沒過幾天，竟然開口叫了一聲“爹”！父女倆抱頭痛哭。

　　后來老爺坐了幾年牢，出獄后，和女兒一起開了個小店鋪，日子雖然清貧，卻過得踏實心安。

　　王狗子看著這一切，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世人都是因為舍不得而失去更重要的。

　　老鱉舍不得明珠，就不能成仙；老和尚舍不得禪杖，就不能飛升；老爺舍不得財富，就聽不到女兒叫他一聲爹。

　　“那我自己呢？”王狗子想著，“我每天拼命乞討，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討來的東西都藏起來，結果卻被老鼠啃了。‘命里只有三分糧’，莫非是在告訴我，不該得的，強求也無用？”

　　想到這里，王狗子豁然開朗。

　　他看了看手中的禪杖和明珠，這兩件寶物價值連城，足夠他下半生衣食無憂。

　　但他忽然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

　　他把明珠獻給了當地寺廟，用來修繕佛殿、救濟窮人；把禪杖送給了一位德行高尚的游方僧人。

　　自己則回到家鄉，用僅有的幾個銅板買了些針線、梳子之類的小物件，做起了走街串巷的小貨郎。

　　神奇的是，自從他想開了以后，生意竟然一天比一天好。

　　不管他賣什么，總是很快就能賣完；不管他走到哪里，總能遇到好心人幫忙。

　　不出幾年，他就有了一家小店鋪，后來又娶了個賢惠的媳婦，生了兩個大胖小子。

　　有一天，王狗子偶然又路過當年藏錢的那個小土洞，忽然看見那只灰毛老鼠正在洞口曬太陽。

　　老鼠看見他，笑瞇瞇地說：“怎么樣，想明白了嗎？”

　　王狗子點點頭：“多謝老仙指點。我現在懂了，人這一生，該是你的，跑不掉；不該是你的，求不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老鼠捋著胡子說：“你總算開竅了。其實哪有什么‘命里只有三分糧’？那是我試探你的。人生在世，該努力時努力，該放下時放下。像你之前那樣，只知道一味索取、積攢，卻不懂得分享和放下，就是有金山銀山，也守不住啊！”

　　王狗子深深鞠了一躬：“謹記老仙教誨。”

　　從那以后，王狗子經常幫助附近的窮苦人，誰家有困難，他都會伸手拉一把。

　　他的生意也越來越紅火，后來成了當地有名的善人，活到九十多歲，無疾而終。

　　老人們常說：人啊，這一輩子就像攥拳頭，攥得太緊，什么都留不住；張開手，反而擁有了全世界。

　　乞丐問菩薩的故事，就這樣一代代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