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鎮口來了個年輕后生,名叫陳青,一身風塵,臉上帶著焦急。
他拉住茶攤店家老王:“大叔,跟您打聽個人,鎮上可有個叫徐老大的獵戶?我是他外甥,從鄰縣來的。”
老王一聽,拍了下大腿:“徐老大?有啊!可是……你來得不巧啊!”
“怎么了?”陳青心里一沉。
“他天不亮就進黑風山了!”老王壓低聲音,“給咱們鎮上的錢員外采救命藥去了!那山,險著哩!”
陳青臉色頓時白了。
他母親,也就是徐老大的姐姐,病重在家,就盼著兄長能拿些錢回去救急。
舅舅是鎮上最好的獵手,身手矯健,陳青倒不太擔心他失手,只怕這趟差事耽擱太久,誤了母親的病情。
他謝過老王,決定去錢府附近等著舅舅回來。
在茶攤坐下,陳青聽著周圍茶客的議論,眉頭越皺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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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員外?就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錢廣大?他也會中毒?”一個粗嗓門的漢子嚷嚷道。
“說是黑風山里的蟲毒,非得‘紫須草’不能解。徐老大和鄰村的王二已經接下這活兒,進山采藥去了。”
老王一邊斟茶一邊說,
“不過這事確實蹊蹺,他那樣的大財主,出門都坐轎子,哪會去什么山里?也不知是怎么染上的蟲毒。再說了,我在這清水鎮活了半輩子,也從未見過這么厲害的毒蟲啊……”
“哼,我看他那大兒子錢大牛,哭喪著臉,指不定心里怎么樂呢!”一個婆子撇著嘴,“老頭子一死,萬貫家財不就全是他的了?那個傻弟弟錢小寶,能爭個啥?”
陳青默默聽著,對錢家有了個大概印象:為富不仁的員外,可能盼父早死的長子,還有個弱勢的幼子。
他心中隱隱不安,舅舅卷進這樣的人家,怕是麻煩。
遠處傳來叮呤咣啷的法事聲,吵得人心煩。
“聽聽!又開始了!續命?從早到晚吵得街坊四鄰睡不著,他們兄弟倆倒好,晚上就跑去客棧圖清靜!這陣仗分明是做給外人看的,這叫哪門子孝心?”張屠夫火氣很大。
陳青忍不住插嘴問道:“這位大叔,既然員外中毒,為何不清名醫診治,反倒先大做法事?”
張屠夫哼了一聲:“后生,連你也看出來了,那錢大牛做法事比請大夫還上心!我看吶,這里面有鬼!”
正說著,一個憨憨傻傻的少年被人領著從街那頭走過,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說些什么。
“瞧見沒?那就是錢小寶,可憐孩子哦。”老王嘆道。
陳青看著那少年的背影,再看看遠處喧鬧的錢府,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等到日頭偏西,仍不見舅舅回來。
陳青坐不住了,他擔心舅舅在山里出事,也想著盡快拿到酬金好回去給母親治病。
他起身朝錢府走去。
錢府門前法壇高筑,煙霧繚繞。
一個穿著綢衫的年輕男子正站在門口,看似焦急地張望。
陳青上前拱手:“這位公子,請問進山采藥的徐老大和王二可回來了?”
錢大牛打量了他一下,沒好氣地說:“還沒!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死在山里了!”
語氣中毫無對采藥人性命的關切,只有不耐煩。
陳青強壓不快:“公子,我是徐老大的外甥。不知員外如今情況如何?那草藥……”
錢大牛眼珠一轉,忽然換上一副悲容:“唉!家父氣息奄奄,就等著草藥救命啊!但愿徐壯士他們能及時趕回……”
他嘴上說著,眼神卻飄忽不定。
陳青覺得這人十分虛偽,便借口說想在附近等等舅舅,繞到了錢府側面的小巷。
他想看看能不能打聽到更多消息。
剛拐過墻角,就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正偷偷抹眼淚,手里還拉著那個傻少年錢小寶。
陳青心中一動,上前溫和地問道:“姑娘,為何在此哭泣?可是府上有人為難你們?”
小翠嚇了一跳,見陳青面善,不像壞人,才低聲道:
“我是伺候二少爺的。老爺病重,大少爺他……他剛才兇二少爺,還說要把他趕出去……”
錢小寶在一旁懵懂地點頭,含糊地說:“哥……壞……兇……”
陳青安慰了她們幾句,又試探著問:“員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如此厲害?”
小翠搖搖頭:“奴婢不知。只是……老爺出事那天下午,還好好的,還和大少爺在書房說了好久的話,后來好像還吵了幾句……晚上就不行了。”
她不敢多說,趕緊拉著錢小寶走了。
陳青心中疑云大起:中毒?爭吵?這時間點未免太巧合了。
就在這時,街口傳來一陣喧嘩和驚呼:“回來了!采藥的人回來了!”
陳青精神一振,立刻沖向大門。
只見舅舅徐老大和王二互相攙扶著,渾身是傷,衣衫襤褸,但徐老大手中,緊緊握著一株紫色的藥草!
“藥!藥采到了!”徐老大聲音嘶啞地喊道。
錢大牛和管家錢福從府里沖出來。
錢大牛“狂喜”,一把抓住徐老大的手:“采到了?太好了!我爹有救了!”
然而,他眼神深處那一閃而過的慌亂,卻被緊盯著他的陳青捕捉到了。
就在錢大牛接過草藥,準備轉身進府的剎那,異變陡生!
一直懵懂的錢小寶,不知何時掙脫了小翠,跑到錢大牛身邊,好奇地去抓那株草藥,嘴里喊著:“亮……石頭……”
錢大牛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猛地一揮手,將錢小寶推開,厲聲喝道:“滾開!傻東西!”
“啪嗒!”一樣小東西從錢大牛因為動作過大而微微敞開的衣襟里掉了出來,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是一只帶著詭異紅斑的葫蘆掛墜!
陳青還沒反應過來,他身邊的徐老大卻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顧不得渾身傷痛,一個箭步沖上去撿起葫蘆:
“這……這是‘血斑銅’!是配制‘閻王笑’的原料!你……你怎么會有這個東西?!”
“閻王笑?”周圍一些年紀大的人聽到這個名字,紛紛色變。
那是幾十年前一伙流竄山匪用來毒殺過往商旅的獨門奇毒,中毒者癥狀就是昏迷、面色青黑!
錢大牛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語無倫次:“你……你胡說什么!這……這是我撿的!”
徐老大怒極反笑:“撿的?放屁!我爹當年就是被那伙山匪用這‘閻王笑’害死的!
他臨死前拼死帶回來一小塊這種‘血斑銅’,我認得!絕對錯不了!錢員外中的根本不是山里的什么蟲毒,是你用這‘閻王笑’下的毒!”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陳青瞬間明白了過來!
原來舅舅拼死采藥,要救的竟是被自己親兒子毒害的人!
而錢大牛下毒的動機,顯然是為了獨占家產!
“你血口噴人!”錢大牛還想狡辯。
但徐老大的話提供了關鍵線索。
官府的人很快被請來。
在徐老大的指認和陳青、小翠等人提供的“父子爭吵”、“錢大牛異常關心法事而非醫藥”等旁證下,官府迅速搜查了錢大牛的臥室。
果然,在一個隱秘的暗格里,找到了剩余的一點“血斑銅”粉末,以及記載著殘缺“閻王笑”配方的舊紙片,還有……幾枚沾著陳舊暗褐色污跡的西域金幣!
這些金幣,與幾十年前那樁懸而未破的西域商隊血案中丟失的財物特征吻合!
鐵證如山!錢大牛癱軟在地。
在審訊中,他不僅承認了弒父罪行,更崩潰地吐露了一個更驚人的秘密:
他是在整理父親密室時,無意中發現這些毒藥和金幣的。
他父親錢廣大,根本不是什么做生意發的財,而是當年那伙山匪的內應,甚至可能也參與了搶劫和謀殺!
這些財富,從頭到腳都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他覺得自己弒父奪產,不過是把這沾血的財富換個口袋而已。
案件真相大白,震動整個清水鎮。
錢大牛被判極刑。
錢廣大的不義之財,大部分被官府沒收,部分用于補償當年血案苦主的后人,剩余部分成了鎮上的公共基金。
陳青的舅舅徐老大,因為揭發真相有功,且采藥確系被蒙騙,官府特地從罰沒的款項中撥出一筆,足夠他醫治家人,改善生活。
陳青也得以帶著寬慰和足夠的藥資,匆匆趕回家中照顧母親。
而那個傻傻的錢小寶,或許是命運唯一的溫存。
鎮上的鄉老們見他無辜,便從公共基金中撥出少許,由幾位熱心街坊輪流照料,讓他能安穩度日。
陳青后來再回到清水鎮時,茶攤依舊熱鬧。人們還在談論錢家的興衰,只是語氣中多了幾分警示。
老王給陳青倒上茶,感嘆道:“你舅舅是個有膽識的,要不是他認出那‘血斑銅’,大膽出面指認,這樁弒父奪產的慘案,恐怕就真被那‘蟲毒’和‘法事’給掩蓋過去了。”
陳青看著遠處云霧繚繞的黑風山,輕聲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用命換來的不義之財,終究會帶來更大的災禍。做人,還是本分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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