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有過這樣的時刻:深夜,一段旋律擊中靈魂,一句歌詞恍若“救世真理”。你鄭重地分享到朋友圈,配上那段文字,像拋出一個漂流瓶,渴望彼岸傳來回響。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點贊欄空空如也。那種期待的落空,漸漸發酵成一種渾身赤裸的尷尬,仿佛一場精心準備的演出,臺下卻空無一人。
這精心準備的演出,與空無一人的觀眾席,正是荒誕派經典《椅子》最刺痛人心的鏡像。
在韓敘與王穎改編的《橢圓形的椅子》中,一對生活在孤島破屋的老夫婦,堅信自己掌握了足以拯救世界的終極真理。他們滿懷激動地向全世界——皇帝、總統、舊日情人——發出了發布會的邀請。
夜色降臨,門鈴“響起”。他們欣喜若狂,在空蕩的房間里穿梭忙碌,搬出一把又一把椅子,熱情地與“空氣”寒暄、道歉、互動。椅子像擁有生命般不斷堆疊、繁殖,最終擠滿了整個空間,將他們自己困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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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橢圓形的椅子》排練照
當這場虛幻的喧囂達到鼎沸,他們請出重金聘請的“演說家”,委托他代為宣告那偉大的真理。然而,聚光燈下,演說家竟是一個徒勞嘶吼的啞巴。最后一根稻草壓下,絕望的老夫婦推開窗,縱身躍入無邊的黑暗。
而就在同一時刻,在時空的另一個維度,一對青年男女,正于一把樸素的椅子上悄然相遇、低語、觸碰、相愛。
這出戲“無聊”嗎?或許。
但這正是它最叛逆的地方。
它的原作者,尤金·尤涅斯庫,一位在薩特與加繆哲學中浸泡過的劇作家,從一本充斥著“地板在下,天花板在上”之類正確廢話的英語課本中,窺見了人類交流的荒誕底色。《椅子》則源于他腦中一個更強烈的意象:一個人瘋狂地搬椅子來填滿舞臺——這就是我們試圖用喧囂填補寂靜、用行動對抗虛無的生存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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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尤涅斯庫
當你因這出戲的“愚弄”而感到憤怒時,不妨冷靜旁觀:我們何嘗不是每天都在進行著類似的演出?在社交網絡上精心編排生活,向成百上千的“好友”發出邀請,用點贊和評論來確認自身的存在。我們以為在與世界緊密相連,但很多時候,那不過是一場盛大的自我告解,真正的“椅子”上,或許空無一人。
當“意義”本身變得可疑,那么,直白地呈現“無意義”,便成了最深刻的真實。那些以假亂真、以虛充實的空椅子,未必不是這個世界的真相。承認并戲謔這份荒誕,反而成了一種巨大的釋放——在我們共同面對這片“巨大的空白”時,一種心照不宣的、真實的連接,得以悄然建立。
韓敘與王穎:
為孤島舞臺注入平行時空的煉金術士
作為游走于國際前沿的先鋒創作者,韓敘與王穎此次以雙重身份——既是舞臺的操控者,亦是荒誕的表演者——來解構這部經典。從《臭蟲》的混亂到《等待戈多》永恒的等待,他們早已將“荒誕”內化為創作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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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改編最銳利的一筆,在于引入了一段穿越舞臺的黑色影像。他們意圖創造一個“冷峻、唯美的黑白世界”,與舞臺上“荒誕、表現主義的彩色世界”并置對話。
于是,我們看到了一個詩意的平行時空:當老夫婦在彩色的喧囂中忙碌至死,另一對青年男女卻在黑白的靜默中相愛如謎。他們是老夫婦青春的幽靈?是回憶的殘影?還是所有激情終將歸于虛無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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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上的椅子在不斷堆疊,象征著物的狂歡與人的缺席;影像中的連接在持續閃爍,訴說著愛的瞬逝與永恒。韓敘與王穎以這種錯位的時空剪輯,完成了一場關于存在本身的詩意質詢:我們當下炙熱的情感,究竟是對抗虛無的真實慰藉,還是另一場終將走向寂靜的循環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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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手中,椅子不再是無生命的道具,而是擁有了呼吸與命運的角色;老夫婦的忙碌不再是單純的滑稽戲,而是一則帶著深沉悲劇底色的現代寓言。
七十年前,人們面對這樣的戲劇,驚詫地質問:“這也叫戲?”
七十年后,韓敘與王穎以這場精心策劃的“無聊”狂歡,給出了最有力的回答:它不僅能,而且以其深刻的荒誕,比任何時候都更精準地刺中了我們當下的精神內耗與生存核心。
現在,邀請你走進劇場,坐上屬于你的那把“椅子”。看他們如何讓空椅開口說話,讓虛無隆重登臺,讓你我在會心一笑或默然沉思中,照見彼此最真實的倒影。
《橢圓形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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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0-10.22
嘉興市 | 國樂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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