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有時候，一個人的人生選擇，能同時挑戰兩個世界的邊界。
在倫敦，一位跨性別男性的名字最近出現在了英國高等法院的判決書上——不是因為爭議，也不是因為公眾事件，而是因為他想要成為一名父親，擁有自己的親生孩子。
這位被法院匿名保護、只以“W”代稱的跨性別男性，從2019年起便開始了艱難的生育之路。
多年來，他一直接受荷爾蒙治療，但在他的心里，還有一個愿望沒有完成——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問題就在于：當一個跨性別男人想要懷孕，“他”是男人，還是女人？英國的法律體系，直到今年之前，都沒能給出一個清晰的答案。
在英國，跨性別者如果希望法律正式承認他們的性別身份，需要申請一份名為GRC（Gender Recognition Certificate，性別承認證書） 的文件。
這張紙聽起來簡單，但它是一個人從社會到法律層面真正“被承認”為某一性別的關鍵。
拿到GRC后，身份證、護照、婚姻登記等都將隨之改變——也就是說，法律會真正把你當作“你想成為的人”。
W早在幾年之前，就在生活中以男性身份生活。他穿著男裝、以男性名字工作，周圍的人也都認同他是一位男性。
但在今年2月，他向英國“性別承認委員會”（Gender Recognition Panel）申請GRC時，卻遭到了拒絕。
理由聽起來讓人心里一震——那份官方文件上寫著：W“沒有解釋為什么懷孕生子與以男性身份生活并不相互矛盾”。
委員會認為：如果你想懷孕，就不能被承認男性身份。
W決定上訴。他請來了公益法律機構Good Law Project的支持，把案件帶到了倫敦高等法院。
那時的他，已經經歷了幾次流產。為了接受IVF（體外受精），他不得不暫停服用睪酮激素。激素水平的波動讓他焦慮，也讓身體重新感受到性別焦慮帶來的不適。
他明知道懷孕會讓這種不適加重，但仍然不愿放棄，“我知道懷孕會讓我感到一些性別焦慮，但這九個月的不安，值得用一生的愛來換。”
面對社會種種疑問，他作為跨性別男性，只給出了最簡單也最樸素的回答。
他并沒有否認自己是男人，也沒有否認生育的意義。他在尋找一種方式，讓“性別認同”和“家庭夢想”能共存，而不是互相排斥。
今年秋天，倫敦皇家法院。法官海登（Mr Justice Hayden）坐在審判席上，面對的是一份看似微小卻帶著巨大社會意義的上訴。
案件文件中，W的陳述被詳細記錄。他描述了自己的生活、工作方式、日常行為，以及他如何以男性身份存在于社會中。
他并不是在“轉換性別”途中的人，而是已經以男性身份“安穩生活”的人，想要一個孩子，則是他一直以來的希望。
聽完陳述，海登法官在書面判決中寫下這樣一段話：
“在申請人的生命中，有兩股強大的力量在并行——他清晰而堅定的男性認同，以及他對家庭的渴望。在我看來，他已經盡其所能去調和這兩者。要求他為了其中之一放棄另一方，就是在摧毀他作為一個完整個體的存在。”
法官的語言克制，卻溫柔。他沒有用政治化的修辭，而是把重點放在一個簡單的事實：一個人可以既是男人，也渴望生育；這兩者并不沖突。
法院最終裁定，性別承認委員會的拒發決定是“明顯錯誤的”。因為委員會在最初的審查中甚至忽略了W曾提供的補充說明，而這一程序性錯誤“對判決的完整性是致命的”。
這意味著，委員會的原決定被撤銷，W的上訴成功。他正式獲得了自己的 性別承認證書（GRC）。
這份文件的意義，遠遠超過紙面。它不僅象征法律承認他是男性，更代表英國正式認可了一個事實：懷孕并不否定一個人作為男性的社會身份。
判決公布后，W發表了一段簡短的聲明。沒有激烈的口號，也沒有慶祝的語言。只是平靜的感激和一種如釋重負的幸福感。
“我非常開心，也非常感謝Good Law Project一直以來的幫助和支持。沒有他們，我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我也為自己感到驕傲，因為我沒有放棄。我希望這次判決，能幫助到和我處境相似的其他跨性別者。我現在終于覺得，作為一個跨性別者去生孩子，是安全的，也是被保護的。”
他的律師團隊在聲明中補充道：“這次勝訴，是英國跨性別人權的一次重要進展。在一個對他們來說越來越艱難的社會環境里，這起案件重新確認了他們的兩種權利：被承認的權利，以及擁有家庭的權利。”
英國的社會輿論中，跨性別議題一直是一個敏感而復雜的領域。尤其當涉及到“懷孕的男人”這樣的畫面時，爭論往往比理解更先出現。
但W的經歷現身說法，從另一個角度點出，或許這不是關于“奇特”或“挑戰傳統”的問題，而是關于個人選擇和法律尊重。
他沒有要求社會為他改變什么，只是希望能在法律的定義下，活成真實的自己。
在這場從拒絕到上訴、再到判決的過程里，他花了數年時間證明一件事——性別認同和家庭夢想，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
法院的判決書沒有煽情的語言，也沒有“歷史性”這樣的字眼。它只是靜靜地寫著：
“我確信，申請人將繼續以其所獲得的性別生活，并且將以此身份度過余生。”
這句話，是對W的一個確認，也是他圓夢的證明。
Ref：
https://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15203213/Transgender-man-wanting-pregnant-wins-legal-appeal-High-Court-rules-not-incompatible-live-man-trying-conceive-carry-baby.html
文｜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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