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刑偵奇案：準新娘被殺，從一把黑色殺人刀開（ 七）

書接上回。

在蘇望鑫的提醒下，張伯仁和丁金剛趕往“虬江機器廠”老鐵調查，那蘇望鑫所說的那個老鐵大名叫鐵長樂，此人早年去香港學鉗工，后來成為英國貨輪“海洋之花號”上的一名機修工。十三年后，國民黨政府組建“中國農業機械公司”，鐵長樂應聘成為該廠的檢修車間副主任，他雖說是鉗工，但同時也精通車、刨、鏜、焊、電以及熱處理等多種技能，堪稱“全能金工”。

張伯仁和丁金剛在廠里保衛科的陪同下，來到車間里跟鐵長樂見面，丁金剛當時就把黑色兇刀的照片遞上，說明來意。鐵長樂拿起照片看了看就說：“這是外國貨，我以前在英國的舊貨市場見到過，價格七英鎊，當時我工作的翰船長對這把匕首贊口不絕，我估摸國內應該沒有哪個鐵匠能打造這種刀具，倒不是技術，是材料難尋。現在英國政府對這種特殊的合金鋼是不準出口”。張伯仁和丁金剛聽后十分驚奇。

此時再說裴云飛，他負責問詢的是是當時由軍方管控的滬上最大的國有造船廠，要找的還是冶金方面的首席專家鄔政的，在下午一點左右，當裴云飛與鄔政見面，這位冶金權威端詳著裴云飛出示的黑色匕首，思考一下方才開口：“這樣的黑色刀具我倒是見過，可這種黑色匕首真沒見過，更沒聽說過，因為這種匕首太罕見了，實在是罕見”。曾經留學美國的鄔政連續用了兩個罕見。

鄔政表示，制作這種匕首的鋼材非常特殊，想弄清這把匕首的來歷只有一個辦法從匕首上取少量金屬粉末做一個分析。裴云飛當即答應。

鄔政把裴云飛帶到旁邊的實驗室，叫助手在這個位置用一毫米直徑的鉆頭打一個孔，收集金屬粉末進行分析。助手起初用的是高碳鋼鉆頭，竟然鉆不下去，遂改用實驗室存量很少的日本進口的特制合金鋼鉆頭。黑色匕首遇到日本鉆頭這才服軟，被鉆出了一個一毫米直徑的淺孔。

鄔政經過一下午的分析后對裴云飛做了簡單說明：“用來制造這把匕首的鋼材是一種稀有材料，其特性是硬度稍弱，但韌性強，估計日本的絕密技術，嚴禁向外泄露，但不知通過何種渠道流入民間。至于為什么用來打造匕首，那我就說不上來了，這已經超出了我的專業知識范圍。”

一旁的助手提議：“老師，要不請小田先生來看看，畢竟日本的?”

小田弘一今年四十掛零，戰前就加入了日本共產黨，當時是日本排名第三的鋼鐵企業“神戶制鋼所”金相研析室擔任副主任。1940年，他被軍方征調來滬，在上海江南造船所做研究工作，后來在上海娶了一位中日混血的女子為妻。待到抗戰勝利，小田弘一被日本軍方拋棄，于是只能繼續留廠效力，但薪水也連降七級。解放后，上海市軍管會才知道原來小田先生是日共的老黨員，是自己人，于是他被任命為金相所的第二副所長。小田先生的業務水平甚高，在造船廠教學。

不大一會兒，個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小田弘一趕來，聽完介紹之后，小田弘一拿過桌上那把黑色匕首翻來覆去端詳片刻，手指在刀身上輕輕彈了幾下說道：“這把刀不是我國的，而是印度的，而且這還和當年一件奇案有關”。

1928年春，日本神戶制鋼爆發一件大案，一塊重達四十八公斤的合金鋼失竊，而這塊代號“037”的合金鋼是要準備送往美國參加“世界合金鋼評比會”的樣品，這個案子不但使日本警界感到震撼，案發當天，日本政府就成立由首相為主的“037搜查本部”，而且東京、大阪、名古屋、橫濱、京都以及神戶的著名偵探都參與破案。

這起案件整整調查了一年零七個月，最終未能偵破。為此，“037搜查本部”的總指揮松田引見及該本部下轄的神戶組組長大阮初興自殺謝罪，這二位都是當時日本的名偵探，“037案件”被列為重大懸案，此案至今沒破。

侵華戰爭期間，小田作為“技術人員”被分派至上海，離開日本前，神戶制鋼所的老板為其餞行，期間，老板還提了一句，到中國后留意一下“037”的情況。“037”的研制，小田也曾花費許多心思，因此對于老板的請求自是一口答應。抵達上海后，其實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在上海破案無異于幻想天上掉餡餅。誰知，還真有天上掉餡餅這種事。

1941年底，虹口四川北路日軍憲兵隊特高課指派一名叫阿部少佐到船廠公干，系神戶人氏。聽說小田是自己的同鄉，少佐還作了一番自我介紹。

阿部少佐的伯父系神戶制鋼所的股東之一，他伯父在大侄子阿部到上海之前，也說了此事。阿部干的是特務活兒，在占領上海和公共租界、法租界之后，日本憲兵隊再對公共租界的外籍巡捕宿舍進行搜查時，在一名印度巡捕的衣柜里發現了一把黑色匕首。盡管“037搜查本部”就已解散，但日本警方依舊關注著此案。1938年神戶警察局為此致電日軍憲兵隊特高課，請求協查。特高課則把此事落實到專人，就是這個阿部少佐。

黑色匕首的發現也很偶然，這和汪偽“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特務有關，當時搜查的時候，這個小特務搜出這把匕首后，根本不感興趣，就隨手往地板上那些雜亂物品中一扔，可就這么隨手甩了一下，竟然就穩穩地杵在地板上了。

此時恰好領頭的日本軍曹走進這間屋子，這家伙一下子就被這把匕首給吸引住了，彎腰撿起來隨手一劃拉，竟然削掉了茶幾一角。他頓時想起長官要求協查“037案”贓物之事。用這種材料制作的刀具不說削鐵如泥，也是鋒利無比，這個軍曹立即意識到，這不是尋常刺刀匕首之類能比的。當下，他就給阿部少佐打電話報告了此事，阿部拿到這把匕首，立即驅車前往江南造船廠作分析鑒定。

更巧合的是，作鑒定是由小田做的，最后得出結論是，送檢物系采用失竊的“037”樣品制造。至于黑色，是在制造過程中添加了某種尚不為人所知的神秘礦石，在高溫作用下發生化學變化，冷卻后通體變成黑色。經檢測比對，原先的母本“037”與這種神秘礦石混合后，能夠明顯增加鋼材的韌性。

小田弘一后來認為，送檢的這把匕首，應該也添加了上述神秘礦石成分，可能出自緬甸與印度交界地帶的匠人之手。阿部少佐興奮地把這個鑒定結論返回日本憲兵隊特高課，特高課立刻向日本國內作了通報。幾天后，日本國內決定重啟“037案件”，指派三名便衣赴滬調查。但之后該案是否被偵破，小田弘一也不得而知。至于那把黑色匕首主人是一個叫印度巡捕奈穆里·希瓦，但此人已經回國了，匕首被日本人帶回國了。

裴云飛與張伯仁、丁金剛等人回到駐地一碰頭，一番分析后梳理出問題的關鍵所在：那把黑色匕首如今唯一的指望，是那個藏匿匕首的印度巡捕。這個“阿三應該是能夠說清那把匕首的來路的，循著這條線索，沒準兒就能找到殺害廉夢妍的兇犯了。可問題是去那里去找這個阿三，而要查阿三那就得去查租界的巡捕房的檔案室，于是三人一頭扎進進檔案室翻檔案，再就是翻看當時的日本的報紙。

第二天，第六組三位警察以及之前從徐匯分局和新樂路派出所借調的外援警員分成兩撥，分頭行動。張伯仁帶著人查找公共租界的外籍巡捕檔案。裴云飛和丁金剛兩個助手查閱民國時期的外文報紙。

裴云飛等人在《東京日日新聞》1942年1月2日發現了這樣的一則消息：“以037號合金鋼制作的黑色匕首的持有者，系滬上公共租界的印度巡捕奈穆里·希瓦。此人當時四十掛零，是從香港警務處下轄的刑事便衣隊調來上海的，擔任卡德路捕房刑事部華捕第三探組組長。我軍進入上海占領公共租界后、包括巡捕房在內的各機構，拘捕全部外籍職員，一律押解敵對國外籍人員集中營，奈穆里·希瓦亦在其中。但奈穆里·希瓦因是印度籍，而其時印度并未向日本宣戰，不算敵國，所以無罪釋放”。

可問題是，在奈穆里·希瓦因釋放后兩天，日本國內派遣的三個偵探方才抵達上海。隨后日本憲兵隊特高課會同和汪偽“七十六號”的特務幾乎掘地三尺緝拿奈穆里·希瓦，但這個印度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不見了。

未完待續。

我是清水阿嬌，歷史的守望者。期待你的關注和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