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彈幕評論區中,水友應該經常遇到這樣的網友,
“不支持就是反對”、“不夸就是黑”、“說A好,那一定覺得B爛”。
他們習慣于復雜問題壓縮成兩個對立極端,拒絕中間地帶或多元視角,網友將這種思維形象的概括為“二極管思維”,借用電子元件“二極管”只能單向導通的特性,諷刺一種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極端二元化思維方式。
他們,堵塞對話,任何討論最后都變成站隊游戲,無法繼續交換信息;用道德/立場代替事實,迅速點燃憤怒,理性聲音被淹沒;把復雜議題簡化為口號,不尊重問題本身的難度;讓中立者常被兩邊夾擊,“沉默螺旋”讓人不敢發聲。
這種思維方式是公共討論里的“噪音放大器”,讓信息環境變得渾濁、戾氣重,因而讓人生厭,大多也都本能地排斥。
但細細想來,好像許多人大多都帶點這種思維方式,只是有的輕微,也會自我糾正,而有的卻則顯得相當純粹,極像水友口中的“二極管”。
那么,這種思維方式是如何產生的呢?
曾刷到個視頻,博主認為是因為“詞匯少”“詞窮”也限制了想象力和表達,用維特根斯坦的“語言即世界”解釋這一現象。
可細想下,好像并僅如此。
起初,我以為這不過是現代人偷懶的借口,但它頑固得令人不安:如病毒般在社交媒體上蔓延?
為何我們明知世界多面,卻總滑向非此即彼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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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根溯源,這不是天生的缺陷,而是層層疊加的產物——從遠古的生存本能,到當下的信息繭房,再到權力敘事的推波助瀾,這套非此即彼的認知裝置,在人類精神深處筑起無形的高墻,困住人們的眼界與心智。
一、遠古生存的粗糙捷徑
這思維的種子,許是原始人類的遺存。人類的大腦不是精密的量子計算機,而是為生存優化的“捷徑機器”。當他們在草原遭遇猛獸,瞬間的“戰或逃”判斷關乎存亡。
神經科學揭示,壓力情境中杏仁核會劫持前額葉,將認知靈活性壓縮三成有余。這套低保真的生存算法,如今在空調房與智能手機間,卻演變成制造認知短路的幽靈,制造 “支持/反對”的極端激辯,灰色地帶被擠得無處立足。
快速分類雖在危機中有效,緊急決策時,非此即彼的迅捷能救命。如消防員面對火場,猶豫灰色選項可能貽誤時機。然而,這恰恰暴露了其局限,它無法應對現代社會的復雜性,生存的遺產,成了認知的債務。
二、童年個人認知的模具影子
著名兒童心理學家讓·皮亞杰早已洞知個人思維認知生長的藤蔓,他認為兒童的認知本是從黑白分明的童話世界啟程。若早年遭遇苛責的教養或創傷的烙印,心靈便會將灰色視作威脅,用絕對化的藩籬抵御存在性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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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世界始于“好/壞”的魔幻童話,七歲后才觸及灰色的邊緣。若童年環境苛刻——父母的絕對命令,或創傷的烙印——大腦可能“凍結”在此,視模糊為威脅。
依戀理論告訴我們,那些在不確定中成長的孩子,長大后易將關系二元化:“全愛/全恨”,因為灰色等于風險。
這不是愚鈍,而是心靈在動蕩中自鑄的鎧甲防御,捕獲安全感,卻漏掉世界的多面。誰不曾有過這樣的時刻?面對選擇,鉆進非此即彼的牛角尖,以為那是清醒。
三、“標準答案”的模具牢籠
個人不過是孤島,真正的風暴來自教育,教育本該是啟發思維的利器,有時卻成了固化二極管的模具。
當標準答案成為唯一的圭臬,當歷史被裁切成進步與落后的對立敘事,年輕的心靈便學會用標簽替代思考,用“優/劣”丈量世界。
儒家中庸的智慧在應試的熔爐里,常被鍛造成非此即彼的教條。
研究顯示,長期浸淫此道的學子,面對開放性問題時,二元思維的傾向尤為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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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許是反諷,本應啟迪心智的殿堂,反倒成了思維窄化的工場;它以確定性的幻覺換取考試的“安全感”,卻讓創新在灰塵中窒息。
四、文化的暗流,“資本”的推手
推而廣之,社會文化與權力敘事是這牢籠的放大鏡。
亞里士多德的排中律與東方陰陽哲學,本可成為思辨的雙翼,卻在簡化敘事中淪為非黑即白的模板。
集體主義傳統與網絡站隊文化相遇,催生出新的數字部落主義。吃“愛國”流量的偽“愛國者”將將復雜議題簡化為“愛國/賣國”,企業營銷則用“買/不買”激發消費沖動。這些敘事利用二元思維的簡潔性,壓制批判性思考,制造順從的幻覺。
算法推送的回音室不斷加固認知的壁壘,只喂養同溫觀點,碎片化內容讓大腦懶于連接。每每當熱議響起,“全好/全壞”“支持/反對”的二元信念暴增,因為它提供了虛假的確定。
而社交媒體的點贊機制,獎勵戲劇化的黑白,懲罰細微的低語。結果,二極管思維從個人習慣,升級為社會迷因:在全球化下,它演變為“數字二元主義”,我們創造了二進制的人工智能,卻讓網絡繼承了人類的認知偏見,若設計者不刻意打破,算法恐將人類困在更深的過濾氣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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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溝通的墻,社會的裂痕
二極管思維不僅困住個體,也在溝通與社會中筑起高墻。它抹平細微差別,使對話卡在“對/錯”的死循環,因為他們的認知工具缺少“中間選項”。這源于情緒防御:不確定性不耐受者,用極端分類擋住焦慮的潮水。
不僅如此,二元思維容易催生“敵我”對立,如社會關系中常見的“盟友/對手”敘事,抹殺合作空間。
職場上,它扼殺創新:員工若視新點子為“對/錯”,不愿冒險試錯,突破何來?
人際關系中,它侵蝕信任:朋友間一句誤解,可能被放大為“背叛/忠誠”,關系崩塌。
關于某些藥物疫苗爭論便是明證:科學本是概率與權衡,卻被簡化為“相信/懷疑”,撕裂社會信任。長此以往,二極管思維不僅是認知的牢籠,更是社會的裂痕。
六、如何打破“二極”思維
二極管思維如自轉的漩渦,從進化本能的種子,到個人防御的幼苗,經教育澆灌、文化熏染、權力操弄、信息狂風,終成遮天蔽日的巨木。
它滿足認知安全感的饑渴,卻以犧牲深度與共情為代價。
而破局之道,或許在于重拾“也許”的智慧。多讀幾頁充滿張力的文學,多聽幾句異質的聲音,在非黑非白的光譜間漫步。
薩特說,自由源于直面荒謬與不確定。思維的解放從來不是頓悟的閃電,而是日復一日推開認知窄門的堅持。當我們學會在不確定中安住,在矛盾中呼吸,那扇通往寬闊世界的門,自會悄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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