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接上回。
雷理娟原本不想說出玉杯的來歷,倒不是說玉杯是贓物,只能說事情過于離奇。原來,廉夢妍她所在江蘇衛校旁邊就是鎮江市最大的舊貨市場,這家舊貨市場出售的商品大大小小包羅萬象,從整臺舊機床、舊汽車到兒童玩具、針頭線腦無所不包,每逢星期天,衛校學生們都喜歡去市場里逛一圈,花點兒小錢買些小商品之類。廉夢妍也是如此。
某日,廉夢妍為了買考試時使用的文具,同時也是借機散散步,遂去市場轉悠了一圈。買了兩件文具用品,就在逛游的時候,目光忽然被一個正在設攤的小老頭兒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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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頭兒推著一輛載重量超群的自行車,車后架上馱著三口碩大的藤條箱。只見他把一塊約兩平方米大小的草綠色軍用油布攤在地上,再從藤條箱里取出一件件商品胡亂擺上。這些商品是清一色的中小型瓷器,大抵可以歸納為文具、擺設、玩具、日用品等幾大類,至于大類下面的品種,那就舉不勝舉了,堪稱一個小型的瓷器百貨展銷會。當然了,舊貨市場賣的自然都是舊貨,這些瓷器也不例外,而且根本就沒打理過,每件都覆滿了灰塵油污。
就是這么一攤子看上去臟兮兮的舊貨,廉夢妍卻如獲至寶。她自小就喜歡搜羅各種各樣的小物件,這個習慣直到上衛校也依舊保持著,在不難想象,此刻她見到小老頭兒擺出的這些大大小小的瓷器,肯定立馬就走不動道兒了。廉夢妍事后告訴母親,她當時就被這些貨品吸引住了,如果她有購買能力,她恨不得將小老頭兒整個地攤上的貨品都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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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由于囊中羞澀,她只能選擇眾多貨品中的一件。她反反復復挑選最后決定買這對玉杯。小老頭兒開價三塊銀洋,廉夢妍還價到兩塊,成交。小老頭兒還說,他是一個買賣舊瓷器的販子,今天這些瓷器是從一個家門口掛著黑色門牌的老太婆那里收購的,至于啥年代不年代的,他完全不懂。
廉夢妍雖然有一個經營典當行的外祖父,母親也略諳古玩,她自己卻是一個十足的外行。之所以買下這對杯子,可當她把杯子表面的油污擦拭過后,露出的一角潔白溫潤,這哪里是瓷器,即便外行也看得出來,這分明是美玉啊,不過她沒有把這個想法透露出來。萬一小老頭兒坐地起價,那不是弄巧成拙,不僅如此,她還裝模作樣跟小老頭兒還價,竟然成功省下了一塊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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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夢妍是個心里藏得住秘密的姑娘,她把這對杯子拿回宿舍,直接就放進了上鎖的藤條箱,之后照常復習迎考。大考成績公布,她考上了總分名列班級第二、年級第九的好成績。上午拿到成績報告單,她立刻奔火車站,買票返滬。
廉夢妍回家后,母女倆吃了晚飯,她方才從箱子里取出那對杯子給母親看。見母親一臉震驚的神情,她不禁有些得意:“媽,您看這兩個杯子漂亮嗎?說是瓷杯,這質地簡直就像是玉石雕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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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理娟小心翼翼地把兩個杯子輪番拿起來湊到電燈下仔細查看,就對女兒表示,這應該是宮里里流落到民間的珍品,第二太天,雷理娟陪同女兒去了老城隍廟的“涵淵齋”,請店家對玉杯進行鑒定。老板董先生是當地鑒古專家,他戴著老花鏡把杯子翻來覆去看了許久,又和兩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年老店員低聲討論,最后作出鑒定結論:這對玉杯應為同一塊玉石雕刻而成,乃是南宋時期皇宮里的御用器具。至于目前的市價,那就意思都懂。
廉夢妍已經聽愣了,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用兩塊銀元淘來的杯子竟然有這等來歷。雷理娟當下取回玉杯,說我們只是來請貴號掌個眼,并無出讓的打算。反復道謝后,帶著女兒匆匆離開。回到家中,雷理娟對女兒說:“夢妍,這是菩薩保佑我們家呀,這對玉杯你自己好好珍藏著,以后出嫁時作為陪嫁帶到夫家去,一代代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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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到上述情況,警察返回向專班兩位領導盧祿定、水順風匯報。盧祿定問兒子裴云飛:“你們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裴云飛說:“這對被劫的玉杯既然這么珍貴,案犯多半是沖著它們來的,至于為什么要殺人,眼下還不好判斷。我認為應該繼續盯著玉杯調查,明天我們就去鎮江爭取先把玉杯的情況了解清楚,盧祿定與水順風交換了意見,認為第六組的思路可行”。當場讓裴云飛等三人去鎮江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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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3日午后,裴云飛、張伯仁、丁金剛抵達鎮江,直接去了江蘇省衛生學校旁邊的四牌樓舊貨市場。要知道,此時距廉夢妍淘得那對玉杯已有六年,由于政府加強了對收舊、典當行業的管控,四牌樓舊貨市場的買賣已經不像當年那樣紅火了。稅務局在當地派了一個常駐市場的稅管員,這樣一來,就把一些非法擺地攤的小攤販給驚走了,警方自然找不到那個賣舊瓷器的小老頭兒,問周圍的人都搖頭說不知道。
在這種情況系下,又去問負責此地的工商局工作人員,其中一個叫小金的姑娘想了想說:“印象里是有那么一個小老頭兒,在市場西門內那棵銀杏樹下設攤賣瓷器小物件,不過很長時間了,我也記得不太清楚,但我有記工作日記的習慣,我查一下就知道了,說著,小金打開自己的工作手冊,很快查到記錄著跟那小老頭兒的信息,小老頭叫沈鵬順,住在朱方路三德里19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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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警察直奔朱方路派出所調查,派出所民警打開記錄后表示,這老頭兒是租居戶,在這邊住了五六年了,半個多月前的4月2日,市局政保部門來了輛小吉普,把他給帶走了,因為上級經過調查得知,這個老頭在老家做過土匪,參加過還鄉團,利用走街串巷做舊貨買賣之便給人家打探消息。解放后他就逃到鎮江這邊躲起來了,上級收到檢舉信就把他抓了,目前關押在市局看守所。
裴云飛等三人又立即趕往看守所提審沈鵬順,這小老頭兒一看來了三個便衣,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似在猜測對方的來路。裴云飛直接就說明外調來意。沈鵬順說:“我今生從沒踏進過上海灘一步,上海的什么事情我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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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伯仁這時就提起1947年夏天沈在四牌樓舊貨市場擺攤期間,跟衛校女生廉夢妍的那樁買賣,難得的是沈鵬順還記得此事。
裴云飛聽對方回答得這么爽快,心里便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廉夢妍在舊貨市場淘得那對杯子是六年前的事,這小老頭兒怎么記得那么清楚,于是就繼續問:“你賣給那個姑娘的那對杯子是從哪里弄來的?”
沈鵬順的回答跟雷理娟所說得差不多,并無差別,是從郊區一戶黑門牌老太太家收購來的,兩個杯子的收購價是一塊銀洋,他賣給那個衛校女生是兩塊銀洋,這筆買賣做得合算,這樣的買賣難得遇上幾回,所以印象深刻。裴云飛感覺沈鵬順不像在說謊,又問了問那個住在黑門牌號碼老太太的情況,但時隔太久,沈鵬順已經記不清楚了,只是記得那個地方是七里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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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三人又直奔七里橋。七里橋鎮不大,就是東西一條街,大約有一華里長。三人轉悠了一個來回,卻沒見有哪戶居民門上釘著黑門牌的。三人只好去鎮政府打聽了。
鎮政府駐地當時連同鎮長在內,一共只有四名干部。分管治安工作的是一個姓岳的中年男子,老岳是當地人,對鎮上的情況很熟悉,聽完警察的來意,幾乎不假思索地說:“有這么個老太太,姓安,還住在七里橋鎮上,我帶你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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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老岳告訴警察,這個安老太出身富家,其父據說是清朝軍隊的下級軍官,后來在鎮江老家開了一家織布廠,又在輪船公司入股,還盤下了一家古玩店。其父給女兒定下一個嚴姓的娃娃親,安老太成年后,就嫁給了嚴家的獨子嚴茂仁。兩人成親不久,嚴茂仁的老爸去世,家產遂傳到他的手里。
嚴茂仁曾留學日本,但一直未曾就業,一直在家寫字畫畫,全家日常生活靠收地租和放債的利息。他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對租地戶、債務人比較寬容,從來不逼債,地租債務收不回來,就變賣田產補貼自家開支,因此名聲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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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黑門牌,則是因為他留學日本的那段經歷,他跟曾經的日本同窗過從甚密,抗戰勝利后國民黨鎮公所認為嚴家有“通敵嫌疑”,就給釘上了黑門牌。解放后,經過調查沒有任何問題,就把黑門牌給摘了。不過嚴家被定為工商地主,沒收了地產、投資股份和家中的部分財物,原先的佃戶還給嚴家的門框上釘了一塊“地主”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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