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審女王”背后的“當代系”及臺州資本“獵手”

導語：技術派官員與資本市場的“尋租媾和”，操作手法低調隱秘，尺度也更為精妙。

證監系統沉浮二十余年、頗具專業口碑的“發審老將”，最終走到了被調查的結局。

10月10日，據中央紀委國家監委駐中國證監會紀檢監察組、浙江省紀委監委消息:中國證監會原發行審核委員會主任委員、發行監管部副主任、一級巡視員郭旭東涉嫌嚴重職務違法，主動投案，目前正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駐中國證監會紀檢監察組和浙江省臺州市監委監察調查。

郭旭東曾是發審委“五屆元老”。南開大學會計學畢業后，郭旭東進入中華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部工作，1998年2月入職中國證監會會計部，歷任會計部會計師監管處處長、非上市公眾公司部副巡視員/副主任、發行監管部副主任。其于2007年-2009年、2017年-2019年多次擔任證監會發審委委員，2017年起出任證監會發行監管部副主任，開始主管發審委工作。2019年9月，郭旭東從證監會離職。2020年7月，證監會發布公告免去其第十八屆發審委委員職務。

對于郭旭東案，業內有一種觀點，將其與天風證券和“當代系”聯系起來。

郭旭東離開證監系統后，于2021年加入天風證券重要股東之一當代集團出任副董事長。而天風證券IPO排隊兩年后，正是在她任職第十七屆發審委期間成功過會。

去年坊間已有郭旭東被帶走的傳言，后郭旭東發朋友圈澄清。去年1月，原天風證券董事長余磊請求辭去在天風證券的職務。后據媒體報道，受蔣超良案牽連，余磊已于今年2月被留置調查。

業內人士透露，郭旭東去往當代集團，是受到余磊力邀。對于這一去向，郭旭東本人有意保持低調，后因企業宣傳不慎曝光。彼時天風證券承銷的“當代系”理財，或涉嫌結構化發債情形；且公司旗下資管子公司多個資管產品“爆雷”，部分資金流入了“當代系”。

圖源：新浪財經

例如，2021年上市公司文峰股份（601010.SH）以閑置自有資金2億元認購守樸基金2.04億份基金份額，但到了2022年上半年末，該基金的單位凈值已經降至-0.03元左右。

圖源：文峰股份公告

而守樸基金直接持倉或穿透持倉的債券或資產支持證券，均由當代集團或其子公司發行，主承銷商正是天風證券。2022年文峰股份因投資踩雷經歷大幅虧損，并受到證監會警示函。而董事長賈云博、控股股東董事長薛健及公司董事、財務總監黃明軒都曾在當代系控制下的企業工作。

自2022年起，由于接連發生債券違約、經營上流動性緊張，當代集團及其相關企業開始逐步退出天風證券。至2023年2月，宏泰集團與其一致行動人武漢商貿集團有限公司合計持有天風證券22.62%的股權，當代集團徹底退出天風證券股東名單。

郭旭東的另一條調查線索，則指向浙江臺州。

郭旭東案調查方之一是浙江臺州監委。有知情人士透露，當地一家以“重整上市公司”著稱的民營資本，近年來頻繁參與ST類企業的司法拍賣與重整。

其慣用方式，是通過司法拍賣獲得股份并受托表決權，完成對上市公司控制權的實質掌控；再進行重整、資產注入進而拉高市值、實現快速拉升，最后在二級市場高位退出。

這一“玩法”已相當成熟，且進行過多起。郭旭東案的落點，很可能正是圍繞這一重整路徑展開，其或從中通過“利益代理人”謀利。

前述人士透露，在某些項目重整過程中，正是郭旭東與負責分管的中介機構和有關部門“打招呼”，虛增土地等要素資產，增厚了重整方權益，從而協助順利通過審核。

正式擔任發審工作之前，郭旭東先后任會計師監管處處長、財政部會計準則委員會會計準則咨詢專家、獨立審計準則小組成員。

任會計師監管處處長時，郭旭東主要負責會計師事務所、評估事務所、土地等中介機構的資格認定和監管，是這些機構的“老大姐”。

就在郭旭東被查消息公布的同日上午，證監會公布對元成環境股份有限公司（*ST元成，603388.SH）涉嫌定期報告等財務數據存在虛假記載作出行政處罰事先告知。

經查，*ST元成連續三年虛增收入和利潤，違反證券法律法規。證監會擬對上市公司罰款3745.46萬元，對5名責任人員合計罰款4200萬元，對實際控制人采取10年證券市場禁入。上交所將啟動強制退市程序。

而前述臺州企業的實控人，亦在今年參與過*ST元成的投資。

郭旭東就職彼時風雨欲來的“當代系”，曾在業內引發諸多爭議與不解。但以其會計系出身、多年洞察上市公司“財技”的豐富經驗，是否另有一盤更大的棋局？

通過企業擁有的發債資質募資購買資產，將資產裝入待重整的上市公司殼資源，再炒高市值套現……或是還沒有來得及完成的拼圖。

技術派官員與資本市場的“尋租媾和”，相比過去的“野蠻人”們，其操作手法或更為低調隱秘，對其尺度也把握得甚為精妙。

郭旭東案，后續或有更多線索以及資本市場“潛規則”浮出水面。監管系統與市場之間脆弱而微妙的界限，也正在被重新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