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在新義州站臺停穩,沉重的鐵門被站臺上的邊防人員從外側拉開。一股肅殺的氣氛伴隨著冷風灌入車廂。我提著行李,腳底踩著那個滾燙的U盤,感覺它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每一秒都在灼燒我的神經。
“請出示您的護照和入境登記卡。”一位面色冷峻的軍官上了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車廂里的每一個人。跟在他身后的兩名士兵,則開始逐一檢查行李架上的物品。
輪到我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像是一個疲憊而又滿足的普通游客,將護照和證件遞了過去。軍官仔細地翻看著,對比著照片和我本人,他的手指在簽證頁上摩挲,似乎在檢查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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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行程很短。”他頭也不抬地說,語氣平淡,卻帶著審問的意味。
“是的,平壤很美,人民很熱情,但假期有限。”我擠出微笑,手心已經開始冒汗。
“帶了什么紀念品?”他合上護照,但并沒有立刻還給我,而是將目光投向我的行李箱。
“一些明信片,還有……朋友送的泡菜。”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強迫自己說出“泡菜”兩個字。
他示意我打開行李箱。我蹲下身,動作盡可能緩慢和自然,拉鏈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廂里顯得格外刺耳。箱子里的東西一覽無余:幾件換洗衣物,給家人買的安宮丸,印有萬壽臺圖案的明信片,還有那個——已經被我重新蓋好,但泡菜汁微微滲出一點的木盒子。
軍官的目光在盒子上停留了一瞬。他伸出手,拿起了它。我的呼吸幾乎停滯。
他掂了掂分量,那個遠超泡菜的重量讓他眉頭微蹙。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預演過無數次的解釋此刻全都消失無蹤。他仔細檢查著盒蓋的接縫,那里有我強行掰開時留下的一絲幾乎不可見的損傷。他的指尖在那處劃痕上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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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凝固了。車廂里只剩下他翻動盒子的聲音,以及我胸腔里如擂鼓般的心跳。我甚至能感覺到鞋底U盤的堅硬輪廓,它似乎正在發出無聲的尖嘯。
“泡菜,”他終于開口,聲音依舊冰冷,“是很好的禮物。”
“是……是一位叫李英愛的售貨員送的,她說希望我記住朝鮮的味道。”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英愛的名字,一方面是想增加可信度,另一方面,也是一種絕望的試探。
軍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他也沒有打開盒蓋。他只是把盒子放回了我的行李箱,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腳上。
“請脫鞋。”命令簡短而毋庸置疑。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僵硬地彎腰,解開鞋帶,動作慢得像是在播放慢鏡頭。每一秒,腦海里都閃過無數畫面:U盤被發現的瞬間,我被拖下車的場景,英愛那絕望的“絕筆”,還有美蘭那難以捉摸的眼神……
就在我的手指觸碰到鞋跟,準備脫下的一剎那,車廂連接處傳來一陣騷動。一個穿著鐵路制服的人急匆匆地跑過來,對著檢查我的軍官耳語了幾句。軍官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立刻站起身,甚至沒再看我和我的鞋子一眼,只是將護照塞回我手里,揮了揮手,示意檢查通過。隨即,他帶著士兵迅速下車,朝著車頭方向快步走去。
巨大的、幾乎讓我虛脫的僥幸感席卷全身。我強撐著穿好鞋,拉上行李箱,腳步虛浮地走下列車,跟隨其他寥寥無幾的旅客,走向出入境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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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發生了什么緊急事件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還是……美蘭在其中起到了作用?我猛地想起她幫我辦理手續時,與車站工作人員熟稔交談的樣子。她是否預見到了什么?那句“他們已懷疑美蘭”的警告,此刻聽起來更像是一種保護性的暗示?
出入境大廳的檢查相對寬松,我的行李過了X光機,人通過了安檢門,沒有再受到額外的盤問。當我終于踏過國境線,走到中國丹東一側的土地上時,午后的陽光照在身上,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只有一種劫后余生的冰冷。
我沒有停留,立刻招了一輛出租車。“去‘春天’咖啡館。”我對司機說。
出租車在丹東的街道上穿行,窗外的繁華與喧囂,與幾個小時前朝鮮的靜謐形成鮮明對比,恍如隔世。我緊緊攥著口袋里那個從鞋底取出、尚帶體溫的U盤,它不再滾燙,卻變得無比沉重。
“春天”咖啡館坐落在一條安靜的臨江街道上,門面不大,看起來普通而溫馨。我推門進去,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店里沒什么客人,只有一個系著圍裙、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在吧臺后擦拭著杯子。
“老板?”我走到吧臺前,聲音還有些沙啞。
他抬起頭,露出一張和善的圓臉,眼神卻異常銳利,迅速打量了我一番。“是我。先生需要點什么?”
我深吸一口氣,將手伸進口袋,拿出了那個用紙巾包裹著的U盤,輕輕推到他面前。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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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他沒有立刻去碰U盤,而是謹慎地看了看窗外,然后對我使了個眼色,低聲道:“跟我來。”
他帶我穿過前廳,走進后面一間狹小的儲藏室。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他這才拿起U盤,插進一臺沒有任何品牌標志的筆記本電腦。
屏幕亮起,讀取數據。他點開里面唯一的視頻文件。
畫面開始播放,鏡頭晃動得很厲害,像是在偷拍。畫面里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李英愛,她臉色蒼白,眼神里充滿了恐懼,但語氣卻異常堅定。她開始訴說,訴說著一個與外界宣傳截然不同的朝鮮,關于嚴格的階層固化,關于無處不在的監視,關于政治犯收容所的非人遭遇,關于她因言獲罪、從此失蹤的哥哥……她的聲音時而哽咽,時而憤怒,每一句控訴都像重錘砸在我的心上。
這還不是全部。視頻后半段,出現了一些模糊但足以辨認的文件翻拍,上面羅列著一些秘密賬戶的資金往來,涉及一些我曾在朝鮮官方媒體上看到過的高層人物名字,以及……一些與境外非法武器貿易相關的記錄。
我渾身冰冷。我終于明白英愛所說的“真相”有多么沉重,也明白了她為何要用“絕筆”二字。這不僅僅是一個國家內部問題的揭露,更是足以引發國際地震的證據!而我,一個普通的游客,竟然成了傳遞這顆“政治核彈”的信使!
視頻播放完畢,儲藏室里一片死寂。老板沉默地拔下U盤,臉色凝重。
“英愛她……”我艱難地開口。
老板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悲憫:“我們接到消息,在她托人帶出這個東西后的第二天,她就在一次‘意外’的火車事故中去世了。”
雖然早有預感,但親耳聽到確認,我還是感到一陣眩暈。那個在列車上對我展露溫柔笑容的女孩,已經為了這個真相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那美蘭呢?”我急切地問,“她有沒有危險?”
“美蘭同志暫時安全,”老板壓低了聲音,“她是我們的‘眼睛’。正是她察覺到英愛被嚴密監視,無法親自傳遞信息,才利用你這個‘安全通道’,并在你接受檢查時,制造了一個小小的‘調虎離山’。”
美蘭!那個始終端莊得體的導游,她不僅僅是“眼睛”,她更是在刀尖上跳舞!她塞給我盒子時的溫暖笑容,背后藏著怎樣的驚心動魄和巨大風險?
我原本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徹底崩塌、反轉。我不是誤入棋局的棋子,我從一開始就被選中,被一群在黑暗中為了微光而搏斗的人們,當成了唯一的希望。我帶來的不是麻煩,而是一個沉冤得雪的吶喊,一個用生命點燃的火種。
“接下來怎么辦?”我問道,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堅定。
老板看著我,目光深邃:“真相已經上岸,但它需要被更多的人看到。這很危險,比你剛才經歷的邊檢要危險十倍。你,準備好了嗎?”
我看著他那雙看透世事卻依然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想起了英愛絕望而勇敢的面容,想起了美蘭深藏不露的擔當。
我的朝鮮之旅結束了,但一場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
(未完待續)
下集預告: U盤內容震驚世界,跨國勢力聞風而動,我陷入前所未有的追殺。美蘭身份暴露,危在旦夕!隱藏在丹東咖啡館背后的龐大網絡逐漸浮出水面。下一期 《真相引爆的殺局:從丹東到首爾的亡命追蹤》 ,危機全面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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