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東京,一家珍珠博物館里,一名中國小伙呆立在展柜前。
玻璃柜中擺著一冊發黃的舊書,講解員興致勃勃地向參觀者介紹:“人工珍珠養殖技術發源于中國,離杭州72華里,離湖州40華里。”
全場一片寂靜。
游客們神情漠然,甚至有人低聲議論:“不是日本嗎?”
在世界多數人的認知里,珍珠養殖的現代史,幾乎等同于日本御木本。
那一刻,這個中國小伙心里涌起的,既是驕傲,也是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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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傲于南宋祖先的智慧,卻痛心于今天世人對歷史的誤讀。
“我要讓全世界知道,中國才是‘珠之源’!”
他叫沈志榮,浙江德清的漁家少年。
46年后的今天,他已被人稱為“珍珠爺爺”。
而他的一生,正是一場和珍珠的長跑:起點卑微,卻用半個世紀為中國珍珠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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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志榮1948年出生在德清,一個普通農家孩子。
父母靠打零工、做農活養家,家境清苦。
他上了五年半小學就輟學,16歲進了雷甸漁場做學徒工,每月工資十八塊。
“我那時候,想的就是混口飯吃。”沈志榮回憶。
但命運,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遞來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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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漁場的老漁工從嘉興學習回來,帶了三張油印紙,兩張字譜、一張圖譜,上面是人工培育珍珠的資料。
他年紀大了,看不懂,就隨口交給了年輕的沈志榮:“你小伙子眼明手快,研究研究吧。”
就是這三張紙,讓沈志榮踏進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沒有老師,沒有儀器,只有一把剪刀、一把鑷子、幾根銅絲。
沈志榮和兩個伙伴,就這樣開始了對河蚌的實驗,他們一遍遍蹲在塘邊,反復摸索。
烈日下,汗水順著臉頰滴進河水里;夜里躺下,還在想著“蚌會不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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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泡在水里一個月,摸了一千多只河蚌,才搞清楚一個關鍵:必須切開外套膜,把小小的珠核植入,珍珠才有可能長出來。
這是一場幾乎盲目的探索。
蚌口極小,操作必須精準又迅速,他們沒有撐口器,就自己做工具。
河蚌呼吸時會張嘴,他們就趁機插入。
有時一天插幾十只,第二天一大半死掉。
塘里漂浮的蚌殼,讓他們心里發涼。
“真不行,就放棄吧?”有人勸。
沈志榮搖搖頭:“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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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秋天,他們的實驗終于有了結果。
幾百只河蚌里,奇跡般地取出了四十顆珍珠,雖然多數粗糙、畸形,能勉強合格的只有四五顆,但那一抹幽光,足以讓年輕人興奮得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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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正的養珠之路比想象中更漫長。
珍珠從孕育到成形,短則兩年,長則六年,他必須耐心等待。
等待的日子并不容易。
河蚌脆弱,溫度高了就死,水質稍有變化就壞。
他守著塘邊,反復觀察記錄,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六年后,他終于收獲了屬于自己的第一批珍珠。
雖然依舊不算完美,但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和珍珠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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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就是一輩子的事了。”他說。
最先擺在沈志榮面前的,是珍珠的質量。
早期出珠率低得可憐,大多數顆粒灰暗、畸形,根本無法登上市場。
他一遍遍改良操作、反復試驗,用了整整八年,才把優質比例從個位數提升到七成。
等到品質有了起色,新的麻煩又來了,蚌不夠。三角帆蚌是珍珠的主要母蚌,可天然繁殖緩慢,根本撐不起更大規模的需求。
五年時間,他幾乎把自己泡在河里和實驗室里,終于攻克了人工繁育的難題,為養殖業打開了一條新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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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危險的一次,出現在江南大地蚌瘟暴發。
河道里,蚌殼成片漂浮,很多人眼看全軍覆沒,干脆直接放棄。
沈志榮卻沒有退,他帶著小團隊守在蚌塘邊,一次次解剖、檢測,把失敗的樣本堆成山。
整整六年,他像和瘟疫死磕到底,終于找到病因,保住了整個產業。
沒有耀眼的學歷,也沒有先進的實驗室,他靠的只是那股認死理的勁兒。別人眼里這是癡拗,他卻知道,這就是自己要走的路。
一步一步啃下去,哪怕再孤獨,也要把這顆小小的珍珠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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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他作為技術人員赴日本考察。
流水線安靜而高效,蚌池排列整齊,工人們熟練地操作著每一道工序。
養殖的環節像是被寫進了教科書,從水質到溫度,全都有一套科學管理。
更讓他震撼的,是車間外的一座大樓。里面陳列著琳瑯滿目的珍珠首飾,包裝精致、設計考究,柜臺上貼著醒目的宣傳語“日本的國寶”。
那些雪白圓潤的珍珠,被鑲嵌進項鏈、耳飾、戒指,閃爍著光芒,吸引無數顧客駐足。
那一刻,沈志榮才真正明白,珍珠不僅是養出來的,更是制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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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殖只是開端,真正決定價值的,是深加工與品牌。
他幾乎走到哪都在拍照,短短一個多月,拍下了二十多卷膠卷。
可每當夜里獨自翻看這些照片時,心里卻像壓著一塊石頭。
那些工藝,那些包裝,那些聲稱屬于“日本”的光芒,本該有一部分寫著中國的名字。
更刺痛他的是,日本人以此為民族驕傲,卻鮮有人知道,它的源頭在中國。
有人挽留他,給出優厚待遇。他拒絕了。
“我要回國,把中國的珍珠做得更大。”
那一刻,他把自己的人生,與珍珠正名的使命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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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后,他面對的第一個難題,是廢珠。
殘次品堆積如山,沒人要,扔了可惜。
他翻看《本草綱目》,想到珍珠粉可以美容養顏,于是,1976年他創辦中國第一家珍珠粉廠。
廢珠變成了護膚佳品。
1982年,他在此基礎上創立浙江珠麗化妝品廠,推出第一款珍珠霜,八萬瓶首發即售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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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外資化妝品進入中國市場,“珠麗”這個名字顯得土氣。無奈之下,他取“歐詩漫”這個更具國際感的名字。
從那時起,歐詩漫逐漸成為珍珠護膚的代名詞。
幾十年后,它年營收超過40億,在美白市場市占率第一。
背后是持續的科研投入,珍珠粉精度從200目做到15萬目,珍白因Pro、珍珠酵粹等核心成分問世。
從河蚌到護膚品,他走出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產業的成功,并沒有讓他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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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博物館那一幕,始終在他心頭,他要找到確鑿的證據,讓世界重新記住中國。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起,他幾乎把所有空閑時間都花在了“尋根”上。
別人逛舊書攤是為了找閑書,他卻像個考古學家,翻到手指都沾滿灰塵。
一次,他在一堆破舊書籍里,意外淘到一本1925年出版的法文原版《珍珠》。
紙張泛黃,字跡斑駁,但書里那幾行關于“人工養珠源于中國”的文字,讓他興奮得一夜未眠。
光有文字還不夠,他開始背著工具,一次次在德清鄉間勘測。
小山漾的水草搖曳,他一遍又一遍探查地形,走訪村民,只為找到一絲南宋養珠的遺跡。十五年的堅守,終于讓他在水邊發現了人工養殖的遺址。
那一刻,他激動得幾乎落淚:祖先的智慧,真的留下了痕跡。
這些年,他還搜集整理了五十余份歷史文獻,從地方志到海外資料,一點點拼接出完整的證據鏈。所有線索都指向同一個名字南宋葉金揚。
正是這位湖州人,首創了“附殼養珠法”,把一粒粒普通的珠核,培育成了世界上最早的人工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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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他推動成立申遺小組,終于在2025年,德清淡水珍珠復合養殖系統成功申遺,成為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
那一天,77歲的他紅了眼眶:“我們養了一輩子珍珠,今天,這顆珠子,是國家的光。”
從少年漁工到“珍珠爺爺”,從一把剪刀到科研實驗室,他用一生兌現了那個誓言:讓世界重新記住中國才是“珠之源”。
在珍珠的光澤里,折射出的,是一個中國人半個世紀的執念與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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