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顧 韓
編輯|李春暉
沒有一個小眾性癖真能保持小眾,一旦時尚單品化,就會被沒輕沒重的內娛借去更新詞庫。比如泥塑、ABO、小媽文學……比如——“嬤”。
過去一年,如果說電影圈是魔童降世,內娛就是嬤童降世。去年底《士兵突擊》文藝復興,王寶強讓大家見識了什么叫“被嬤”(《王寶強劉曉慶,誰是互聯網第一魅魔》)。近期《赴山海》中成毅被嘲“粉色嬌嫩”,又引發了一輪關于男藝人“自嬤”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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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中等沖浪速度的朋友,恐怕還尚未厘清究竟何為“嬤”。“嬤嬤”一詞出自耽美同人圈,約等于過去的受腐唯。
所謂“腐唯”,普通CP粉是對雙方都有感情,攻腐唯或受腐唯則明明白白只為一人,只不過愛的方式是嗑CP。官配不夠還要拉郎,拉郎越多愛得越深。
于是在同人圈的互撕與自嘲中,攻腐唯被比作皇帝身邊的公公,受腐唯被比作女主貼身的嬤嬤。作為動詞的“嬤”也由此誕生。嬤某人,就是將其置于CP中接受的一方,認為TA值得所有人的愛慕與覬覦。
但情況仍然十分復雜。是什么讓人嬤性大發,對著胡茬老叔喊出“小女孩”“媽媽”?嬤是否已成為內娛的吸粉捷徑,又誕生了哪些實用方法?小嬤怡情、狂嬤獵奇,明星自嬤的尺度在哪?今天,就讓硬糖君帶您走近“嬤嬤”這個神秘群體。
法外狂嬤
從《古劍奇譚》《偽裝者》《瑯琊榜》相繼熱播的2014-2015年算起,內娛將同人CP文化引入宣發已超過十個年頭。期間有過“227”這樣的不快,但總體還是蜜月居多。“嬤嬤”便是其發展到新時期的一股螺螄粉般充滿異味卻謎之吸引的力量。
嬤嬤與大家已經熟悉的泥塑、媽粉有一定重合,但也不完全。泥塑即逆蘇,是將喜歡的人物性轉,指男為女,指女為男。而公嬤的重點在于攻受劃分,在男男配對中亦可完成。
媽粉與嬤嬤可能都會幻想某人被寵愛,但前者是保護欲占上風,后者則往往帶有性化、凝視甚至玩弄的意味。寵愛是愛,抹布也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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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問題來了,為何近兩年嬤風大盛呢?
從同人文化的角度,這是同人女更新換代與互聯網語言通貨膨脹的結果。無論互撕還是示愛,語言的烈度要不斷提升才足夠有力、足夠標新立異。當社交成為同人或追星的重要一環,當段子口嗨成為碎片產出的一種方式,許多舊的黑話、平實的表達已不夠用了。
此外,嬤也是一種更直接的愛欲抒發。硬糖君始終認為,過去腐向同人的興盛,有一部分原因在于80、90后相對含蓄,有時需要通過攻方或是同人作者的上帝視角來凝視喜愛的男性人物。而現在年輕人更加坦誠,夢女與嬤嬤便大行其道。
夢女是幻想自己與所愛人物之間的故事,不再迂回。嬤嬤也不同于舊式嗑CP,攻方的工具人感很強,甚至可以沒有一個具體的攻方,直接用言語將其褻瀆一通。
而從追星的角度,嬤是粉絲對自身主體性的強調,是一種典型的“站起來追星”。她們視藝人為玩物,直接搶奪其解讀權。可以說,嬤嬤有一定的樂子人屬性,什么同人規則怪談、內娛飯圈規矩,都是其熱衷挑戰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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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這也讓嬤嬤在整個粉絲群體中的處境比較微妙。
一方面,嬤嬤通常產出能力強、講話有梗,容易吸引同好,更能為角色與演員賦魅。這對王寶強、于和偉這個級別的藝人來說是錦上添花,對新人更是一次有力托舉,有助于其快速刷出存在感、聚合并轉化粉絲。從《狂飆》《封神》到《九龍城寨》《捕風追影》,凡是同人生態蓬勃的男性群像作品,都存在嬤學受益者。
但另一方面,紙片人無人權,真人卻有人權。嬤嬤每次出圈,基本都是因為嬤言嬤語太過獵奇。可想而知,當藝人走到會被網友與營銷號緊盯著審判的高度,嬤嬤就會成為“不穩定因素”。結局往往就是被已成型的粉圈割席,自立山頭或是流竄去下一個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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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法有別
公嬤界有一段永流傳的經典,UP主“瑪麗蓮凱奇”的整活兒視頻《淺析什么樣的男角色容易被嬤》。6分鐘下來,結論是:只要呼吸就可能被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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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視頻下的高贊評論
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解釋,為什么上半年“嬤欲爽”的代表人物還是灰頭土臉的王寶強,下半年卻換古偶小媚娃引領自嬤話題。
這是兩種不同的爽法,很可能也是兩派不同的嬤嬤,互相都覺得對方異食癖。硬糖君試總結其嬤法精義:一為“反差萌”,一為“美強慘”。
“反差萌”派就是令大眾難以理解的那類,包括但不限于:老叔(于和偉、張頌文、張譯、李乃文),老實人(王寶強、白客),硬漢(吳京、《九龍城寨》《捕風追影》卡司),男頻男主(張若昀、楊洋、王鶴棣),以及直男味兒沖天的rapper。
嬤這一類男星,搶奪的不僅是對藝人的解讀權,更是對男人的解讀權。什么爹味登味、父父子子統統拆個干凈,一股腦裝進恨海情天的同人女敘事,再吞吐出新的標簽:
白發老叔可以是可愛妹寶,喋血狠人理當是寡婦小媽。如此一來,男藝人原本距離這些標簽越遠,用嬤法將其重塑的成就感就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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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心理不難理解,而為何嬤法能夠屢屢奏效呢?
一方面,許多實力演員日積月累,確實會沉淀出獨特的、或者多變的熒幕氣質,引人解讀。
另一方面,嬤本身是一種同人行徑,脫離不開搞CP的語境,而這一派的嬤點正是在互動中形成、被愛恨所固定:安欣是京海圣女,龍卷風是城寨的美麗傳說,許三多是軍中唯一純白的茉莉花……
令人沸騰的可能不是男演員的外型,而是他在男性群體中擔當的角色。硬糖君一度也難以直視寶強嬤,然而《棋士》中他一面被情敵老總羞辱,一面被年下土狗糾纏,一面又與親哥相愛相殺,很難不“理解、質疑、成為”。
“美強慘”派則更符合大眾刻板印象,泥嬤一體:雙男主劇的受方(肖戰、檀健次、張新成),古偶破碎美人(成毅、羅云熙),男頻妖艷反派(劉端端),以及白幼瘦可能還帶點女相的愛豆。
不難看出,相比前一派,這一派走向自嬤的概率要高許多。原因可能在于,這一派的嬤點更多來源于自身的人設、演繹、妝造,對外界依賴較少。復制難度低,自嬤誘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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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成毅,說起來嬤嬤不少,其實并無真正出圈的男男CP,最艷名遠播的是他單人的破碎吐血戲。這種能力無疑掌握在演員自己手里。劉端端也將表演風格從《慶余年》帶到了《折腰》。
至于人設,別的不說,美強慘其實是國劇中長久存在的一類吸粉角色,只不過不同時代的叫法與搞法不同,想找到或者想打造下一個并不難。
能被稱作古偶美男念念不忘的,多半有些戰損名場面傍身。焦恩俊在《小李飛刀》里一面慘兮兮一面萬人迷,放現在怕不是要被嬤得天昏地暗。
小嬤怡情,自嬤不行
被嬤很多時候是人物富有生命力與性張力,解讀空間大、二創價值高的體現,起碼對演員來說并非壞事。沒有香氣的花是不吸引狂蜂浪蝶,可那對于角色塑造來說多失敗啊。
比較微妙的是,嬤嬤將男人放在與女性相似的處境中去凝視、去羞辱,看似是貶損,實則能夠為對方附加一層免責或是洗白buff——他已經淪落為我們的玩物了,你路人還想怎么樣呢?
很多時候,這樣的嬤法便能為設定單薄的反派拉起一支狂熱擁簇;或是中和掉人物身上有毒的“男子氣概”,助其在新時代吸粉;甚至在藝人因私生活塌房時力挽狂瀾,在娛樂化惡搞中將事情輕松揭過。
如此,對于藝人與內容來說,其實是“小嬤怡情”。如今平臺與流量小生都將男頻劇視為破圈轉型、吸引增量用戶的希望,男主好嬤其實就是一條終南捷徑。
從昔日的《全職高手》葉修到新晉的《道詭異仙》李火旺,能在小說階段就自然出圈、開始IP化的起點男頻文,男主嬤嬤都不少。到影視化階段,能否成功去“男味兒”更決定了男頻劇的上限。
《凡人修仙傳》播出期間,#皇后殺了皇后楊陽嬤了楊洋# 的詞條曾登上熱搜,稱贊的就是女性導演的鏡頭消解了中毒失身這種古早套路的惡俗感。楊洋今夏能夠口碑翻身,在女凝中成功去油,這一點至關重要。
類似的成功案例還有《慶余年》《藏海傳》。而鄧科搭王鶴棣、男上加男的《大奉打更人》就稍遜一籌,明明有熱播的數據,口碑卻略顯尷尬。

但嬤法雖好,個中尺度卻要好好把握。曾經群眾說,男明星覺得自己帥的時候就完了。現在則變成,男明星開始自嬤就完了。這很真實。
其實,在戲外造型與營業上有些小巧思無可厚非,即便被嘲急功近利也只是在飯圈內部,外人壓根聽不懂。而這次成毅之所以惹眾怒,“小孕婦”一類的嬤言嬤語被挖出來示眾,正是因為流量明星的媚粉需求左右了內容創作。
國劇已經很預制菜了,流量明星還要不斷復制粘貼、凸顯自身那三板斧,搞大眾吃不下的粉絲特供飯,怎不令人窩火?
抨擊藝人自嬤,本質還是對流量明星話語權過重感到不滿。這類問題不止出現在男藝人身上,只要話語權足夠,流量花也能炮制自己的自嬤大劇,如趙露思“抑郁”前的最后一部古偶《珠簾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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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自嬤已經走出同人圈、成為一種普遍社會心理的當下(“嬌牛馬文學”),女藝人的自嬤劇更能幫我們看清自嬤的陷阱。
嬤是將他人置于客體位置,去弱化去凝視。自嬤則是將自己的苦痛景觀化并且極致表現,指望看客關注,并認同其中的審美價值。
說到底,老叔們很少對泥塑嬤嬤應激,是因為所謂被拉下第一性的困境壓根只存在于粉絲的遐想中,無損于其現實已經得到的一切,嬤來嬤去都是情趣。自嬤、特別是弱者的自嬤,則只能鼓勵不斷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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