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達(dá)子
本文共3546字,閱讀時長大約7分鐘
前言
在東晉那個風(fēng)云變幻的時代,有一位女性不得不提,她就是褚蒜子。她雖為一介女流,卻在東晉的政治舞臺上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歷經(jīng)六帝,三度垂簾聽政,實際掌權(quán)近四十年。
這在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尤其是東晉門閥士族林立的背景下,堪稱一個傳奇。
19歲的褚蒜子,就做上了王朝的主人
褚蒜子的故事,要從她的出身講起。倒不是因為她的家族多顯赫,而是東晉的 “門閥政治”,早就把每個人的命運都綁在了家族的戰(zhàn)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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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在吳郡錢塘的褚家,祖父褚洽是晉康帝時的尚書右仆射(相當(dāng)于副宰相),父親褚裒(póu)更了不得:長得“豐儀俊雅,有林下之風(fēng)”,連王羲之都說他“比竹林七賢里的嵇康還對味兒”。
更關(guān)鍵的是,褚家是江南士族的頭面人物,和王、謝、庾這些北方來的僑姓門閥不同,他們是土生土長的吳姓士族,在江南有著深厚的根基。
褚蒜子就是在這樣的家族里長大的。
她的童年也沒有什么傳奇故事:就是跟著母親學(xué)女紅,繡出來的荷花能引來蝴蝶;跟著父親讀《詩經(jīng)》,背到 “蒹葭蒼蒼” 時,會歪著腦袋問 “伊人是不是也像阿娘那樣溫柔”。
10歲那年,家里來了客人,她端著茶盤從屏風(fēng)后走過,步子穩(wěn)得像踩著尺子,連茶盞里的水都沒晃。吳郡的老夫人都說:“褚家的阿蒜,是要當(dāng)貴人的。”
16歲那年,貴人的機(jī)會真的來了。
晉成帝司馬衍要選皇后。按照東晉門閥聯(lián)姻的規(guī)矩,皇后得是僑姓或吳姓士族的女兒。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規(guī)矩呢?一來鞏固皇權(quán)與士族的聯(lián)盟,二來保證龍子龍孫的血統(tǒng)高貴。
褚家剛好符合所有條件:褚裒是名士,褚蒜子容德兼?zhèn)洌匾氖牵瑓切帐孔逍枰粋€“自己人”在皇宮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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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16歲的褚蒜子坐著鳳輦進(jìn)了宮,成了晉成帝的皇后。
那時的她,對皇后的理解很簡單:就是皇帝的妻子。她每天早起給太后請安,傍晚等皇帝下朝,端上溫?zé)岬陌俸现啵换实叟紶柛v朝堂上的事,她就笑著聽,從不多說一句。
就像父親教她的那樣:“皇家的女人,守著丈夫和孩子,就是本分。”
如果日子就這么過下去,褚蒜子可能會成為《列女傳》里賢后的模板:相夫教子,溫和恭謹(jǐn),在史書里留下 “晉成帝皇后褚氏,性婉順” 的一句話。
可命運偏要跟她開玩笑。
咸康八年(342年),晉成帝司馬衍病逝,年僅22歲。臨終前,他攥著褚蒜子的手,眼淚掉在她的裙裾上:“阿蒜,咱們的兒子才2歲,只能靠你了。”
這一年,褚蒜子才19歲。她剛失去丈夫,就要成為皇太后;剛學(xué)會做妻子,就要學(xué)會做王朝的主人。她的早期生活,就像一場還沒演完的戲:鑼鼓剛敲了兩下,主角就換了劇本。而接下來的劇情,再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為什么要褚蒜子垂簾聽政呢
當(dāng)時的局勢是這樣的,褚蒜子垂簾聽政時,正是東晉開國以來最擰巴的門閥政治時期。
自“王與馬共天下”起,皇帝就成了門閥們的牌位:王導(dǎo)死后,庾家接過權(quán)力棒,庾太后(庾文君)攝政時,庾冰連“錄尚書事”“都督六州軍事”都攥在手里,幾乎把晉成帝變成了 “簽字工具”。
現(xiàn)在晉成帝死了,留下個2歲的司馬聃。如果沒有新的攝政者,庾冰肯定會繼續(xù)“挾天子以令諸侯”,可王、謝、褚等士族早就憋著火:庾家是北方僑姓,憑什么獨吞權(quán)力?吳姓士族的褚家、江南本地的顧陸朱張,哪一個不想分一杯羹?
這時候的東晉,像個裝滿火藥的罐子,就差一根火星了。如果讓庾家再掌權(quán),王謝會聯(lián)手反對,吳姓士族會暗中拆臺,北方后趙的石勒再趁機(jī)南下,東晉分分鐘要垮。
而褚蒜子,剛好是那個“能蓋蓋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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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成帝在臨終前,把褚蒜子的手按在兒子的小手上,說的并不是“我愛你”,是“我信你”。他太清楚東晉的脾氣了:能當(dāng)攝政者的人,不能太有野心,不能有太強的家族勢力,還得讓所有門閥都“挑不出錯”。
而褚蒜子剛好符合所有條件:
她是吳姓士族的代表,褚家在江南有根基,但褚裒是個清談名士,從來沒碰過兵權(quán),不會像庾家那樣坐大。她又很婉順,進(jìn)宮三年沒跟任何人紅過臉,連太后庾文君都夸她穩(wěn)當(dāng)。
這樣的人,肯定不會主動攬權(quán),只會守著,再加上她是小皇帝的親媽,皇太后的身份名正言順,誰都沒法說“不”。
所以當(dāng)何充捧著遺詔跪在殿外時,庾冰再不甘心,也只能捏著玉玦點頭。他知道,要是反對褚蒜子,王謝立刻會站出來罵他“專權(quán)”。而褚裒再想推辭,也只能對著女兒嘆氣。他明白,褚家的本分,已經(jīng)變成了“不得不接的擔(dān)子”。
褚蒜子第一次垂簾時,連攝政的印璽都不敢碰。她每天處理奏章到深夜,桌上永遠(yuǎn)擺著溫溫的百合粥(那是司馬衍愛喝的),有時候累得趴在案上睡著,醒來時臉上還沾著墨汁。宮女要幫她擦,她笑著說:“別擦,讓聃兒看見,就說母后在學(xué)寫字。”
她的垂簾,從來不是君臨天下的威風(fēng),是如履薄冰的謹(jǐn)慎:
大臣們奏事,她從不多說“朕要怎樣”,只說“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遇到重大決策,她必召褚裒入宮商量,可褚裒每次都搖頭:“阿蒜,我是外戚,不能干政,你得自己拿主意。”
甚至連太后的尊號,她都推辭了三次:“我只是聃兒的母親,當(dāng)不起‘太皇太后’的稱呼。”
這一年,褚蒜子19歲,她的人生關(guān)鍵詞,從妻子、母親,變成了平衡者、救火隊員。
扶立六帝的被迫之路:每一步都是“沒得選”
褚蒜子的“扶立史”,從來不是選皇帝,而是被推著認(rèn)皇帝。
她像個守著貨架的店員,看著一批批“皇帝候選人”被大臣們搬過來,只能點頭說“好”。因為她知道,東晉的貨架不能空,空了就會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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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是晉穆帝司馬聃,他是褚蒜子的親兒子,也是她扶立生涯里最疼的人。344年康帝去世時,司馬聃才2歲。可就在升平五年(361年),19歲的司馬聃突然得了急病,太醫(yī)說是積勞成疾,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第二位是晉哀帝司馬丕,因為司馬聃沒兒子,所以大臣們捧著成帝(司馬衍)的兩個兒子過來:“太后,立長子司馬丕吧。”
司馬丕跟他父親一樣,愛讀老莊,更愛練長生丹。后來的四年,她就看著司馬丕一步步地作:每天只吃丹藥不吃米,臉瘦得像骷髏。把朝政扔給桓溫,自己躲在殿里練丹。
興寧三年(365 年),司馬丕終于“練”死了自己:吃了顆新丹,七竅流血而亡。
第三位是晉廢帝司馬奕,司馬丕也沒兒子,大臣們又搬來司馬奕:“太后,立瑯玡王(司馬奕)吧。”。褚蒜子已經(jīng)習(xí)慣了,習(xí)慣了大臣們把候選人塞給她,習(xí)慣了在詔書上蓋章,習(xí)慣了看著皇帝像走馬燈一樣換。
司馬奕倒是個老實人:不練丹,不弄權(quán),每天下朝后就躲在御花園種菊花,褚蒜子提醒司馬奕:“小心桓溫,他的兵權(quán)太大。”司馬奕點頭,卻沒往心里去,他以為“老實”就能躲過關(guān)。
可桓溫要的不是“老實”,是“傀儡”。咸安元年(371年)秋天,桓溫的使者闖進(jìn)崇德宮,手里拿著廢帝詔書:“太后,大司馬請廢司馬奕為東海王,立丞相司馬昱。”
她看著詔書里的罪名——“陽痿不能生育”“私通男寵”,全是誣陷。她攥著念珠,指節(jié)泛白:“桓溫要的,我攔不住。”她接過詔書,蓋下了印璽。
第四位是晉簡文帝司馬昱,司馬昱是元帝的少子,也是她的叔父。他一輩子都在清談,從來沒當(dāng)過皇帝。桓溫選他,就是因為他軟,好控制。
她請司馬昱吃茶,泡的是吳郡的碧螺春。她指著案上的《莊子》,說:“叔父當(dāng)年教我讀‘至人無己’,現(xiàn)在要做‘至人’了。” 司馬昱苦笑:“我哪是至人?是桓溫的傀儡。”她握著他的手,說:“就算是傀儡,也要守住皇權(quán)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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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昱在位一年,每天活在桓溫的陰影里:不敢下詔書,不敢見大臣,連吃飯都要問桓溫 “能不能吃”。去世前,他攥著她的手說:“我對不起東晉,對不起你。” 她搖頭:“你已經(jīng)盡力了。”
第五位晉孝武帝司馬曜,司馬昱去世后,大臣們又搬來司馬曜:“太后,立太子吧。” 她抱著11歲的司馬曜,說:“好”。
她第三次垂簾,這次不再慌了。58歲的她,經(jīng)歷了太多,早就學(xué)會了以靜制動:她把朝政交給謝安和王坦之,自己只把握大方向;不同意桓溫的遷都提議,說建康是根本;支持謝安建北府兵,說沒有兵,就沒有江山;教司馬曜讀《論語》,說‘為政以德’才是好皇帝。
太元元年(376年),司馬曜15歲成年了。她把印璽交給孩子,說:“現(xiàn)在,江山是你的了。” 司馬曜跪在地上:“我怕做不好。” 她扶他起來:“別怕,我在后面看著你。”
可是好久不長,396年孝武帝駕崩了。
褚蒜子以太皇太后身份參與輔政相關(guān)事務(wù)。
第六位是晉安帝司馬德宗:司馬德宗是孝武帝之子,在孝武帝去世后即位,而褚蒜子這次是以太皇太后身份參與輔政相關(guān)事務(wù),司馬德宗也是她扶立的最后一位皇帝。
老達(dá)子說
褚蒜子的“扶立史”,其實就是東晉的續(xù)命史。她不是皇帝的制造者,而是王朝的維持者。每一次扶立,都是在補東晉的漏洞,都是在撐東晉的一口氣。
褚蒜子掌權(quán)的40年(344-384),可以說是東晉最危險的40年:北方有苻堅的威脅,內(nèi)部有桓溫的野心,皇帝們要么“作”要么“軟”。可她撐下來了。用 褚家的穩(wěn),撐過了司馬聃的年幼,撐過了司馬丕的丹藥,撐過了桓溫的廢帝,撐過了司馬昱的短命。
如果沒有她,東晉很可能在365年司馬丕去世時就垮了,或者在371年桓溫廢帝時就亡了。正是她的“被迫扶立”,讓東晉多活了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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