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自當宣以來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揚言“吞并加拿大”、“讓加拿大成為美國第51州”,不止一次戲稱加拿大聯邦總理杜魯多為“加拿大州長”,對此不僅加拿大朝野從最初的試圖息事寧人到如今的怒不可遏,絕大多數美國人也覺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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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如美國坦帕大學歷史學家奧布萊恩(G. Patrick O'Brien)研究所發現的,特朗普遠非第一個夢想吞并加拿大的美國“大人物”:這些人開始覬覦
18世紀英法兩國競相在北美密西西比河以東進行擴張,他們不僅對原住民巧取豪奪,彼此間也大打出手,在這種局面下,居于優勢的英國殖民者人口每25年就翻一番,他們很快覺得自己的地盤太小,開始覬覦法國在圣勞倫斯河流域的殖民地。
北美獨立運動之初(1773年)富蘭克林(Ben Franklin)曾自費印刷了在美國獨立戰爭史上被尊為“愛國主義偉大印刷品 ”的“獨立或死亡”(Join, or Die)漫畫,漫畫上有一條被切成許多段的蛇,每段代表一個當時的北美殖民地,寓意13個北美殖民地“團結獨立則生,否則死”,但實際上這幅漫畫早在1754年就誕生,其創作初衷是慫恿這13個英屬殖民地上的殖民者團結起來“掃北”。攫取法國殖民者的地盤“新法蘭西”為己有,而“新法蘭西”的核心不是別處,正是構成獨立時(1876年)加拿大的主要部分。也就是說,這幅漫畫正是美國并吞加拿大野心的最早里程碑。在各種煽動和慫恿下,英屬殖民地的殖民者作為英軍骨干在1763年完全吞并了“新法蘭西”的大陸部分,并在此前后占領了附近的許多島嶼,在他們中有個格外賣力的軍官,就是后來的美國國父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而他此行同伴中有5人后來在美國獨立戰爭中做到美軍準將以上高官。
盡管華盛頓和他的核心朋友們狂熱主張盡量屠殺當地原住民(因為1763年英國殖民當局操縱議會立法限制13州向阿巴拉契亞山脈以西擴張,華盛頓曾帶頭激烈挑戰),從原來的13州殖民地向這里大量移民,但當地寒冷的氣候和原來居民(包括原住民、法國后裔和二者混血并以原住民部落形式定居的梅蒂人)強烈抵觸令這些“南方人”難以立足,他們中絕大多數人(包括華盛頓自己)在18世紀70年代以前就灰溜溜撤回了“新英格蘭”。
1775年4月19日北美獨立戰爭正式爆發,當年立足未穩且屢吃敗仗的北美大陸會議就迫不及待地授權美軍吞并英屬魁北克(領土包括今天加拿大的魁北克省和安大略省),華盛頓本人甚至親自寫信勸降加拿大人,稱后者是“朋友和兄弟(Friends and Brethren)”,呼吁“美國事業和自由事業是每一位有道德的美國公民的事業。來吧,你們這些慷慨的公民,在普遍自由的旗幟下站穩腳跟(Come then, ye generous Citizens, range yourselves under the Standard of general Liberty)。”
但事實上,北美獨立派借獨立戰爭狂熱迫害占“英語系”殖民者人口20%的保皇派,并借此攫取后者的土地、財產,迫使后者大批北上魁北克,并以允許法裔高度自治為條件,和后者“分魁北克而治”(即把舊魁北克分成說法語的魁北克和說英語的安大略),于此同時同樣受到獨立派迫害的“易洛魁聯盟”(Iroquois)等原住民也北上與英國人結盟,這讓圣勞倫斯河流域一時間成了北美反獨立的堡壘。
對此十分不滿的華盛頓派出自己密友、薩拉托加戰役的英雄阿諾德準將(Benedict Arnold)掛帥,于1775年10月下旬自緬因州出發遠征魁北克,但早早到來的嚴寒、糟糕透頂的后勤和不期而至的瘟疫令成百上千的美軍士兵死亡、病倒或逃亡,12月抵達魁北克城下的美軍已減員四分之一,隨即輕而易舉地被英軍和充滿敵意的當地人擊潰。僥幸逃回的阿諾德準將就此判若兩人,并很快叛逃英方,成為美國獨立戰爭中最大最著名的賣國賊。
隨著美國的獨立,幾乎所有公開的保王黨都退入加拿大,這引發了美國政要的不安和貪婪,在19世紀初著名的“白宮變白事件”之后,仍有為數不少的美國政要試圖煽動民粹,吞并加拿大。
在第二次英美戰爭失敗后,氣急敗壞的弗吉尼亞州眾議員倫道夫(John Randolph)發表著名的“夜鷹演說”,稱“我們只有一個詞,宛如夜鷹般永遠只有一個可怕的語調,那就是吞并加拿大,吞并加拿大,吞并加拿大”(We have but one word, like the whip-poor-will, but one eternal monstrous tone……Canada! Canada! Canada!)。后來當選美國總統的麥迪遜(James Madison Jr.,美國第四任總統和“憲法之父”)承認,他們之所以如此鼓動,是希望借戰爭讓松散的十三州凝為一體。“讓十三州凝為一體”的目的達成了,但“奪取加拿大”卻因為十三州民眾在實現內部整合后迅速對那片寒冷的土地喪失興趣不了了之。
19世紀40年代,美國朝野掀起了向西、向南,從墨西哥手中巧取豪奪大片領土的狂潮,其代表人物之一、著名媒體人兼作家奧沙利文 (John O'Sullivan)在煽動兼并得克薩斯同時也煽動吞并加拿大,身為蓄奴主義者的他在得克薩斯方向的煽動獲得成功,因為得州地處蓄奴主義盛行的南方,吞并后會成為蓄奴州,而加拿大對面的“新英格蘭”是廢奴州,這些州出于自身利益考慮不愿吞并持廢奴立場的加拿大,因為后者在南北戰爭前是幫助蓄奴主黑奴逃離的“地下鐵路”(Underground Railroad)目的地,加拿大不被吞并,可更有效地削弱蓄奴州的力量。
進入19世紀末,美國孤立主義盛行,他們反對美國和任何國家達成自貿協定。1911年,主張自由貿易的塔夫脫總統(William Taft,)推動美加第一份自貿協議在美國國會通過,引起美國孤立主義政治家的極大不滿。他們權衡國會力量對比,認為在美國國會阻止加美自貿協定通過已不可能,于是別出心裁想出通過炒作“吞并加拿大”題材引發加拿大反感,刺激加拿大國會否決該法案的“高招”。
1912年,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競爭者克拉克(Champ Clark,當時在黨內初選中遙遙領先)公開發表選舉演說,稱“我希望有一天,美國國旗能飄揚在英國北美殖民地的每一平方英尺上空,直至北極(I hope to see the day when the American flag will float over every square foot of the British North American possessions, clear to the North Pole)”,惟恐加拿大人聽不清,他特意在眾院禮堂發表了以此為主題的演講。
與之相呼應,美國共和黨籍議員班尼特(William Stiles Bennet,)在國會提出“授權總統開啟吞并加拿大談判”的法律草案。
這些美國兩黨政客此舉的目的不僅是激怒加拿大國會攪黃加美自貿協定,另一個重要目的是效仿當時民族主義情緒爆棚的歐洲同行,通過鼓動擴張爭取更多選票支持,甚至借此登上總統寶座。
前一個目標他們圓滿達成:由于對美國的憤怒,加拿大選民在1911年9月選舉中把支持自貿協定的聯邦自由黨趕下臺,讓堅決反對這項協議的新保守黨上臺執政,加拿大聯邦下院也很快拒絕批準加美自貿協定,這導致北美自貿協定的誕生被推遲了80多年(1994年北美自貿協定NAFTA才生效)。
但第二個目標則事與愿違:美國廣大選民普遍對北上吞并加拿大十分抵觸,班尼特很快在國會共和黨人中遭到孤立,而原本有望至少獲得民主黨內總統候選人提名的克拉克則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敗給了伍德羅.威爾遜(Woodrow Wilson)。
嘗到甜頭的威爾遜一路高舉“不吞并領土”、“和平主義”大旗,在決選中擊敗共和黨對手、謀求連選連任的塔夫脫,和意欲再作馮婦的獨立候選人、前總統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成為美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和平總統”。
性文至此,奧布萊恩提醒人們注意特朗普和克拉克等人的相似度:都主張孤立主義和沙文主義;都反對自由貿易,都把攪黃美加自貿協定當作既定目標。由此他得出推斷,認為其結果也會如出一轍,“這種虛張聲勢足以破壞兩國感情和貿易關系,當年的美加自貿協定流產,如今的美加墨自貿協定USMCA也岌岌可危,但始作俑者試圖借此在國內支持率方面帶來好處的期望值恐怕注定會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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