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夏朝的探尋已持續數十年。1996年,我國啟動了“夏商周斷代工程”。眾多專家學者投身這項工作。他們的目標是為我國第一個王朝找到清晰的證據。
我們發現了一個重要遺址,名為二里頭。它位于河南。這個遺址面積廣闊,超過三百萬平方米。它擁有宮殿。它還有制造青銅器的作坊。這一切看起來都像是一個王朝的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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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個關鍵部分缺失了:文字。
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刻有“夏”字的物品。這是一個難題。商朝留下了甲骨文。周朝留下了青銅器上的銘文。二里頭遺址卻保持沉默。它沒有留下這樣的“身份證明”。這種沉默給歷史學家帶來了巨大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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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證據的缺失催生了新的思考。早年網絡上的一則評論提出了一個新觀點。評論說,“夏”可能是一個“時代”,而不是一個單一的“王朝”。隨著新證據的出現,這個想法似乎越來越接近真相。
時間線是第一個重大沖突。
古代文獻,如《史記》,記載夏朝延續了四百多年。但是,二里頭,我們最重要的遺址,其存在時間僅約二百年。
這大致是從公元前1750年到公元前1520年。這在時間表上留下了數百年的空白。早期的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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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時間問題是重疊。二里頭文化的末期,似乎與商文化的早期在時間上有所重合。
我們在鄭州的二里崗等遺址看到了這一點。兩個王朝怎能在同一地區同時存在?這個時間線不符合一個王朝簡單更替另一個王朝的敘述。
因此,探尋工作已不再局限于二里頭。我們現在看到了一個更廣闊的圖景。考古學家蘇秉琦先生稱之為“滿天星斗”。這意味著許多文化在同一時期共同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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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山西的陶寺遺址看到了這一點。陶寺甚至比二里頭更古老。它曾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它有宮殿、大型墓葬,甚至還有一座復雜的天文觀測臺。這顯然是另一個權力中心。
我們也在河南的余莊遺址看到了這一點。余莊只是一個小村落。其面積僅有三萬平方米。但他的墓葬中出土了令人驚訝的物品。
考古學家發現了一件青銅爵。這種酒器與二里頭的樣式相同。他們還發現了一件玉牙璋。這是權力的象征。此外,他們還發現了18具殉人。這個小小的村落,卻擁有著王室等級的物品和禮制。
這表明,權力和技術并非僅存于二里頭。黃河流域在當時存在許多不同的“邦國”或“酋邦”。這個新圖景與古老的文獻相符。有文獻記載:“禹之時,諸侯萬國。”這可能更接近當時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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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證據指向一種新的“夏”的模式。二里頭很可能不是一個帝國。它沒有像后來的秦漢那樣統治全國。
相反,二里頭可能是一個“聯盟的領袖”。它是眾多邦國中最強大的一個。它憑借其力量和影響力,維持著一個松散的聯盟。
我們在安徽的禹會村遺址找到了支持這一觀點的證據。這個遺址看起來像一個大型的會盟地點。人們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祭祀平臺。
平臺上堆滿了破碎的陶器。這些陶器來自許多不同的地方。一些來自山東。一些來自長江流域。還有一些是本地的。這看起來像是一個各地首領聚集的地方。他們在此集會并舉行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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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體系,這個由一個主要強權領導的邦國網絡,可能就是我們所稱的“夏”。“夏”不是一個單一的國家。它是一個由許多邦國組成的“時代”。二里頭只是那個時代中最強大的領導者。
那么,這個時代為何會終結?答案似乎是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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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指向氣候變化和疾病。大約在公元前1900年,世界進入了一個“冷事件”。這種氣候變化在黃河流域引發了大規模的洪水。
考古學家在許多遺址發現了厚厚的淤泥層。我們在陶寺看到了。在二里頭也看到了。這些洪水會摧毀農田和城市。它們會削弱“領袖”邦國的權力。
疾病也扮演了角色。2019年的一項研究檢測了二里頭的人類遺骸。這些遺骸的年代在公元前1600年左右。研究發現了鼠疫桿菌的蛋白質。這正是導致“黑死病”的細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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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規模的洪水和致命的瘟疫,這兩起事件重創了該地區。一個松散的邦國聯盟無法應對如此嚴重的危機。
社會秩序很可能已經崩潰。這種混亂為一股新力量的崛起打開了大門。一個組織更嚴密、力量更強大的群體,即商,登上了歷史舞臺。
這改變了我們尋找“夏”的方式。我們尋找一個“完整”王朝的努力,可能是一種錯誤的方法。我們一直在尋找一個單一的大國,一個“蘋果”。
但事實可能是一個由許多邦國組成的集合,一個“水果拼盤”。主要的證據一直就在我們面前。我們只是沒有清晰地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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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考古思路正在發生變化。2023年,我國夏文化研究的官方規劃發生了轉變。目標不再僅僅是“印證古代文獻”。新的目標是“社會復原”。
這意味著我們希望了解當時的整個社會。我們想知道當時的氣候。我們想知道那里的人民。我們想知道他們的技術和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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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不只是找到“夏”這一個字。目標是為這段完整的歷史,寫下一本“無字地書”。
那則早年的網絡評論也許是對的。“夏”不僅僅是一個王朝。它是一個時代。我們沒有找到一張“身份證明”。
但我們找到了他們用過的酒杯,他們觀測過的星辰,他們對抗過的洪水,以及曾侵襲過他們的病菌。這才是我們華夏文明源頭,那段真實的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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