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時候,我在縣城上高中,一個月才能回家一趟,取些衣物和生活費,再返回學校。那時的學生,基本都是這樣的生活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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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按照往常的時間點,在鎮上的公路邊等車,不知出了什么原因,左等右等不見車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仍然沒有車的影子,我瞪著雙眼在愈來愈濃重的夜色里搜尋,彌漫進心底的只有絕望。
怎么辦呢?再步行返回家里嗎?畢竟還有十幾里路,靠雙腳一步一步丈量,也是一段不近的距離。無奈之下,我決定去舅家暫住一夜,第二天乘早班車返校。舅家距我等車的地方很近,步行只需十幾分鐘。
到達舅家的時候,他們都已吃過了晚飯。舅舅趕緊接過我的背包,噓寒問暖之后,安排舅母為我做飯。舅母嘴上不說什么,但臉上明顯浮起了不悅的神色。我雖然只瞥了一眼,卻也約略讀懂了她的不爽,我知道,自己不速而至,招她嫌了,惹她惡了。
舅舅似乎也看出了端倪,拉著我去另外一個屋里敘話。和舅舅對面而坐,說話的當口,我的思緒一頁一頁往回翻,不覺翻回到兒時的一幕幕場景……
俗話說,外甥是姥娘家的狗,打也打不走。小時候的我,就是一只這樣的“狗”,經常在姥娘家住。那時,姥娘、姥爺都還在世,舅舅未到結婚成家的年齡,是個剛走出學校門不久的青年。
小小的我,宛如舅舅的影子一般,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一塊兒下地割草,一塊兒蹲谷田里捉蟈蟈,一塊兒去桑樹園摘桑葚,一塊兒跑到坑邊看魚兒在水面跳躍……留下的一片片記憶,幾十年來難以磨滅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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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農村家家戶戶都窮,物質條件是匱乏的,但濃郁的親情,融洽的和樂氣氛,似乎掩蓋了一切,粗茶淡飯照樣吃得有滋有味,艱苦的歲月依然鐫刻成美好的過往。
后來,我上學了,不能再像先前那樣長住了。舅舅結婚成家后,姥娘、姥爺相繼去世后,除非年節,平時已經很少去了……
從往事的回憶中,我走了出來,要到廁所小解。邁步到院子里的時候,我聽見年幼尚不懂事的小表弟,在問舅母我是誰,舅母說,是要飯的。我知道舅母是在說我,而且她的嗓門并不壓低,不知是沒注意到細節,還是她故意讓我聽的。
聽到舅母說我是要飯的,我說不清自己心里是哪種滋味,當時我真想奪門而去,可又怕那會使局面不可收拾,便選擇了理智,強忍著酸楚甚至說是屈辱,留了下來,一邊偷偷地流淚,一邊咽下了那些飯食。
第二天天色未放亮,我便扛起背包,在舅母未起床時離開了……
舅母的一句“要飯的”,像一根針,留在了我的心里,時時扎痛著我的心,至今想來,依然是心寒不已。
幾十年來,我多次試圖把這根針拔掉,但每次的努力都是白費。我常常想,是不是至今的格局太小了?如果姥娘和姥爺他們不在了,原來的那個家我就不能去了嗎?我已經如此不招待見,如此顯得多余了嗎?
在我老家一帶,流傳著一種說辭:世上有三不親——姑父、姨夫、舅舅的媳婦。這三種身份都屬于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世間自有真情在,即便沒有血緣關系,人與人之間至少也會有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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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年舅母竟如此對待我,真的令我痛心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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