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將步入花甲之年,才漸漸明白:人生之路固然漫長,但緊要處卻只有幾步,尤其當人年輕的時候。
而我最錯誤的一步,則是辭掉穩定的教師工作,選擇去嘉興和杭州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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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已經從教六年,已經是學校的教導主任,至于為何做出這樣的選擇,肯定是事出有因。
答案是——想真正地擺脫貧窮。
我是1996年離職的,而我那時的工資每月才五六百元,盡管我和妻子省吃儉用,但每年剩下來的錢,也是屈指可數。想孝順父母,改變他們的生活是難上加難。
窮可以讓人卑微到什么地步? 我考上大學的那年,父親為了借幾百塊錢的學費,借遍了幾乎所有的親戚,但最終也沒借到。
我讀書時特別努力,因為在我心里一直有一個念想,那就是通過考學來改變自己和家庭的命運。
我辛苦的付出沒有白費,我終于迎來了云開霧散的一天。
1986年8月底,鄉里郵電局的陳大叔騎著一輛大架自行車,風塵仆仆地趕到我所在的村莊。
在我家門口的空地上,陳大叔一手扶著車把,一邊將一張紅色紙片搖得呼呼響,并不住地扯著大大的嗓門喊著,“老高,你兒子的錄取通知書來了!”
當時,我和父親在三十米開外的棉花地里抓蟲子,聽到他的喊聲,父親連忙站直了腰身,他把滿是泥土的雙手,在棉葉上擦了又擦。然后他一溜小跑,迅速奔向家中,由于田埂的路徑過于窄小,父親踉踉蹌蹌差點摔倒。
父親激動地從陳大叔手里接過錄取通知書。不住地看來看去,看著我也從田間跑過來,連忙對我說:”孩子,你真行!“我留意到父親的眼神里,興奮之余,泛著滴滴淚光。
我被一家大專院校錄取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村子,當時我是村里第一個大學生,因為很多鄉鄰跑到我家,想一睹”錄取通知書“的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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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高興只是短暫的,大學開支的問題,直接擺在了我們的面前,當時奶奶生病在床將近兩年,學費雖然不多,但父母卻無力支付。
父親不住地安慰我,他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臨近開學一周的樣子,那天清晨,我起來洗漱來,發現父親不見蹤影,在廚房燒飯的母親對我說,你父親去你姨媽和兩個舅舅家借錢了。
傍晚的時候,父親無精打采地回來了。父親說:”他們現在手頭都很緊張,一時半會湊不出來“。
看著父親憂傷的神情,我當時就暗暗發誓,將來我一定要好好賺錢,讓他們過上富足的日子。
后來,全村的老少爺們知道我家的實際情況后,一個個趕到我家,凄涼的屋子頓時充滿了溫暖。大家紛紛慷慨解囊,總算給我解決了上學的大部分難題。
在我開學的前兩天,父親將將一袋曬干的玉米,拉到集市上賣掉,終于湊齊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和父親都輕舒了一口氣,緊鎖的愁眉終于舒展開來。
然而,我大學之后,因為工資太低,家庭中面臨的種種困境,我也無力解除。
特別是父親患了風濕性關節炎后,看著被病痛折磨的父親,我忽然內心產生了離職創業的想法。
沒想到的是,我的這個決定,卻是我兒子走向悲劇的第一步。
為了獲得妻子的支持,我多次和她商議,她都不置可否,后來實在經不起我一次次凌厲的攻勢,她最終同意了我的要求。
當時我兒子已經五歲。
要到浙江那邊,首先我們面臨著一個難題,南下創業,究竟是把孩子帶在身邊,還是留給父母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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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那時的真實想法是:如果帶著孩子,會消耗我們太多的精力,創業過程中就無法全力以赴,我對妻子說,我放棄教育事業外出闖蕩,也是為給孩子創造一個更好的環境,如果帶孩子出來賺不到錢或少賺錢,那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呆在家里。
我的話,最終也被妻子采納,直到兒子讀高一的時候,我們才把他從老家的父母身邊,接到了嘉興市就讀。
雖然每年我們夫妻都會回老家看望孩子,但那零星的陪伴顯然不夠,在父母的嬌慣下,孩子叛逆的個性已經形成。而我卻始終忙著公司業務的擴大,很少花時間和孩子推心置腹的交流。
到2016年的時候,我們夫妻已經擁有了四家公司,當時我發誓一定要賺更多的錢,由于項目不錯且運營得力,那時每年都有六七百萬的純收入,但是我覺得,那些離我的目標還遠遠不夠。
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做窮人,也不想讓兒子做窮人。
生意上的成功,并不能彌補我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兒子讀大學那幾年,我們常常會因為對某一事情的意見不同而發生爭吵。
隱隱約約中,我覺得兒子越來越不可控。
兒子交往了不少朋友,大家對他的評價比較高,說他懂事,很體貼別人,做事很暖心,但他在家里,卻完全是另外一個面孔。
后來,在妻子的提醒下,我也嘗試著努力修復我們父子之間的隔膜,但兒子的心門始終是關閉的,他一直和我保持著距離,平時不管遇到什么事,也不給我說。
兒子大專畢業后,我想安排他到公司的各個部門去鍛煉,但他直接就拒絕了我的建議,沒辦法,我只好讓他去朋友的公司實習。
可兒子干了幾個月,就選擇了離開,而是去一個同學父親的酒吧去工作。
當時我很生氣,想痛打一頓兒子,但妻子說,兒子是成年人了,他腳下的路,讓他自己去走吧,撞到南墻上,他就會回心轉意的。
說真的,我為兒子的未來設想了很多,但我永遠都不會想到,他竟然用一種極端的方式,結束了懷孕女友的生命,同時,也將自己推上了人生的絕境。
他掐死女友之前的十天左右,他曾回家一次,言談舉止里沒有任何的反常表現,妻子雖然對他找的女友有一些看法,但始終都沒有說出口。
兒子犯了命案之后,驚慌失措的他,只是給我妻子打了電話,并反復告誡我妻子,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老爸。
父子之間的不信任,從而也讓兒子失去了求生的機會,如果當時把電話打給我,我會帶他去自首,那他就會有一線生機,最起碼不會被判處死刑,按照后來律師對我的說法,充其量也只是被判個死緩。
如果當時我一直在校園從教,兒子不會死;如果我們南下創業,把兒子帶在身邊,兒子不會死;如果兒子犯下命案后打電話給我,兒子也不會死。
但這些好的預設都沒有發生,兒子最終還是被執行了注射死刑。積攢再多的錢財,都成了良辰美景虛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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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現在寫下這些內容,對我家庭的現狀來說,已是于事無補,但我還是發自內心地想告訴大家:身為父母,為了孩子的未來,在人生選擇上,一定要慎之又慎,千萬不要像我這樣,到時追悔莫及,抱憾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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