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梳妝臺:鏡面上的細裂紋與歲月痕爸爸的工具柜:滿是油印的抽屜與修不完的家奶奶小板凳:竹編的毛邊與四季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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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梳妝臺放在老家臥室靠窗的位置,深褐色的柞木柜身,摸上去還帶著木頭的溫潤感,算下來快五十年了。桌面邊緣有個淺淺的圓坑,是我七歲時放熱水杯燙的,當時我慌得趕緊把杯子挪開,外婆卻笑著用細砂紙磨了磨,后來還找了塊小木頭進去,刻成了個小月亮,說 “這樣就成了梳妝臺的小裝飾”。
鏡子嵌在木頭框里,邊緣的紅漆掉了一圈,露出里面的淺黃木頭,中間還有道細裂紋 —— 是我十歲時幫外婆擦鏡子,手滑沒拿穩抹布,鏡子撞在柜角磕的。當時我嚇得眼淚都要掉了,攥著抹布站在原地不敢動,外婆卻走過來揉了揉我的頭發:“沒事,裂紋不擋看,還多了個記號呢。” 后來她找出紅色指甲油,沿著裂紋慢慢描了圈,現在陽光照在鏡子上,那道紅圈像朵小小的花,襯得鏡子更溫柔了。
梳妝臺有三個抽屜,每個抽屜都有講究:最上面的抽屜鋪著塊碎花布,放著外婆的 “臉面物品”—— 個鐵皮胭脂盒,里面的胭脂早干成了暗紅色的塊,卻還留著淡淡的玫瑰香,是外婆年輕時供銷社買的;一支黑色的筆,筆桿磨得發亮,外婆說 “這眉筆用了二十年,比新的順手”;還有個銀質的小發簪,簪頭刻著朵小蘭花,是太外婆傳下來的,外婆只有走親戚時才會戴。
中間的抽屜是我的 “小寶庫”,外婆總在里面藏些小零食:水果糖、話梅干,偶爾還有塊芝麻糕。我小時候總愛趁外婆去廚房做飯,偷偷拉開抽屜摸一塊,塞在嘴里嚼著,甜滋滋的。有次我把糖紙隨手扔在抽屜里,外婆發現了也沒說我,只是把糖紙疊得整整齊齊,收在抽屜角落,說 “這糖紙好看,留著給你疊小船”。
最下面的抽屜放著外婆的舊手帕,有藍格子的、碎花的,都是洗得發軟的棉布。外婆每天早上都會坐在梳妝臺前,用銀梳子梳頭發,梳齒劃過花白的頭發,發出 “沙沙” 的聲,那是我小時候的起床鈴。她梳完頭,會從抽屜里拿出塊藍格子手帕,疊成小方塊揣在兜里,說 “年紀大了,手帕比紙巾方便”。
現在外婆不在了,梳妝臺還在原地,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鏡面上,那道紅圈裂紋亮閃閃的。我每次回老家,都會打開抽屜聞聞胭脂的淡香,摸摸那支舊眉筆,好像還能看到外婆坐在臺前梳頭發的樣子,聽到她笑著說 “又來偷糖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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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臺的工具柜是爸爸 1995 年結婚時買的,綠色的鐵皮柜,現在柜身掉了不少漆,露出里面的灰色鐵皮,有的地方還生了點銹,爸爸用砂紙磨了磨,又刷了層綠漆,雖然顏色不勻,卻比原來精神多了。柜門的鎖早就壞了,爸爸找了根粗鐵絲,把兩個柜門拴在一起,說 “這樣更方便,拿工具不用找鑰匙,隨用隨開”。
柜子分了三層抽屜,每個抽屜都貼著爸爸手寫的白紙標簽:最上面是 “螺絲釘子”,中間是 “鉗子扳手”,最下面是 “舊零件”,標簽紙都泛黃了,邊角卷得像小波浪,有的地方還沾著點油污 —— 是爸爸拿工具時不小心蹭的。
最上面的抽屜里,螺絲和釘子都用小鐵盒裝著,每個盒子上都寫著尺寸:“3 毫米螺絲”“5 厘米釘子”,爸爸說 “分類放好找,不然用的時候翻半天”。有次我幫爸爸找螺絲,把盒子弄撒了,釘子滾了一地,我蹲在地上撿,爸爸也過來幫我,還教我 “以后拿東西要輕一點,做事穩當點好”。
中間的抽屜放著常用工具:一把銹跡斑斑的羊角錘,手柄被摸得發亮,上面還纏著圈黑膠布 —— 是爸爸怕手柄滑,特意纏的;一套螺絲刀,有一字的、十字的,刀頭有的沾著藍油漆,有的沾著白涂料,都是修東西時蹭的;還有個萬用表,表盤上的玻璃有點模糊,爸爸說 “這表還是我年輕時學電工用的,現在還能用”。
最下面的抽屜最亂,卻藏著最多回憶:里面有我小學時壞了的自行車鈴鐺,鈴鐺蓋掉了,爸爸說 “以后找個蓋子修修還能用”,現在還放在小盒子里;妹妹斷了腿的布娃娃,爸爸試著用針線縫過,針腳歪歪扭扭的,娃娃腿還是沒固定住,卻一直沒舍得扔;還有個舊鬧鐘,表盤上的玻璃碎了,爸爸用透明膠貼了層,現在偶爾上了弦還能走兩步,滴答聲慢悠悠的。
每次家里東西壞了,爸爸就會蹲在工具柜前忙活:媽媽菜籃把手松了,他找根鐵絲,一圈圈纏緊,還拉著把手試了試,說 “這樣結實,能用好久”;我的書包拉鏈壞了他用鉗子把拉鏈頭夾了夾,又涂了點蠟,拉起來就順暢了;妹妹臺燈不亮了,他打開臺燈底座,用萬用表量了量,說是線路斷了,重新接好后,臺燈又亮了。
我小時候總愛蹲在旁邊,幫爸爸遞螺絲、遞抹布,看他手上沾滿油污,卻笑得特別滿足。有次爸爸修完電風扇,把工具放回抽屜時說 “這柜子雖舊,卻能幫咱家解決不少事,比新柜子管用多了”。現在我看著這滿是油印的抽屜,摸著那把舊羊角錘,就想起爸爸修東西時的樣子 —— 眉頭皺著,眼睛盯著要修的物件,手里的工具用得熟練,心里就暖暖的,覺得這鐵皮柜里裝的不只是工具,還有爸爸對這個家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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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廚房門口總放著奶奶小板凳,是爺爺 1990 年用山上的竹子編的,凳面的竹條有些毛糙,坐久了會硌屁股,奶奶卻總說 “這樣才舒服,透氣,夏天坐不熱”。凳腿有一根松了,爺爺用細藤條一圈圈纏緊,現在坐上去還會輕輕晃,卻特別穩,奶奶說 “這板凳跟我親,晃著也不摔”。
春天的時候,奶奶總愛坐在這小板凳上擇菜,菜籃放在腳邊,里面是剛從菜園摘的菠菜、油菜,葉子上還沾著露水。她的手飛快地摘著菜葉子,偶爾會把掉在地上的菜撿起來,吹吹土再放進籃里,說 “不能浪費,這都是好東西,種的時候多費勁”。我會蹲在旁邊幫奶奶遞菜,聽她講菜園里的事:“這菠菜是上個月種的,今天剛能吃;那油菜要再長幾天,才更嫩。” 陽光照在奶奶白發上,也照在板凳上,暖暖的。
夏天的時候,廚房門口涼快,奶奶會坐在小板凳上搟面條。她把面團放在案板上,搟杖搟得面團轉著圈,面條切得細細的,偶爾會有面條掉在地上,她就撿起來吹吹,說 “干凈的,能吃”。我會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幫奶奶把切好的面條擺開,怕粘在一起,奶奶會笑著說 “我的 真能干”。有時候蒼蠅多,奶奶會拿把蒲扇,一邊搟面條,一邊扇扇子,蒲扇的風拂過板凳,竹條輕輕晃。
秋天的時候,院子里的玉米熟了,奶奶會把小板凳搬到院子里,坐在上面剝玉米。竹籃放在腿上,她剝得又快又好,玉米粒落在籃里 “嘩啦啦” 響,偶爾有玉米須飄到板凳上,她也不擦,說 “沾點糧食味,日子才踏實”。我會幫奶奶遞玉米棒,偶爾偷偷啃個生玉米,奶奶看到了,就會說 “少吃點生的,肚子會疼”,卻還是會給我找個嫩點的玉米讓我吃。
冬天的時候,奶奶會在小板凳上放個厚棉墊,棉墊是她自己縫的,上面繡著朵小梅花,針腳雖然不整齊,卻繡得很認真。她坐在上面給我縫棉襖,針線在棉襖上穿梭,偶爾會停下來搓搓手,哈口氣暖一暖,說 “冬天冷,得快點縫,不然你冬天就沒新棉襖穿了”。我會坐在奶奶旁邊,看著她縫棉襖,聽她講以前的事:“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冬天沒這么暖和的棉襖,都是穿打補丁的,你現在多幸福。”
我小時候總愛踩在小板凳上夠廚房吊柜上的糖罐,奶奶怕我摔,就站在旁邊扶著我的腰,說 “慢點,別著急,奶奶幫你拿”。有次我沒踩穩,差點摔下來,奶奶趕緊把我抱住,自己卻坐在了地上,板凳也倒了,她卻先問我 “摔疼了沒”,一點也沒顧著自己。
現在奶奶走了,小板凳還放在廚房門口,竹條的毛邊還是那么糙,凳腿上的藤條還纏得緊緊的。每次回老家,我都會坐一會兒,好像還能感受到奶奶溫度,聽到她的聲音 ——“ ,過來吃奶奶搟的面條”“慢點,別摔著”。這竹編的小板凳,沒什么值錢的,卻藏著奶奶一年四季的愛,坐著就覺得暖,像奶奶還在身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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