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75年前,鴨綠江畔寒風凜冽,一群平均年齡不足20歲的年輕人,背上行囊、扛起鋼槍,跨過冰冷的江水奔赴戰場。從鴨綠江到上甘嶺,從松骨峰到長津湖,他們沒有先進的武器裝備,卻憑著“保家衛國”的信念在異國他鄉浴血奮戰;他們中,有人把年輕的生命永遠留在了朝鮮的土地上,連姓名都化作了紀念碑上模糊的刻痕;有人帶著滿身傷痕歸來,卻從未向人訴說當年的英勇。
75年時光流轉,時光會模糊記憶,但山河不會忘記。維度新聞聯合哈爾濱市賓縣檔案館,翻開一冊冊的檔案卷宗,將散落在檔案里的文字與影像整理,講述十位志愿軍老兵的故事,把英雄的故事講給更多人聽,讓黑龍江的紅色記憶與志愿軍精神一同,在新時代煥發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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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由賓縣檔案館提供
朝鮮戰爭時期,鴨綠江邊烽火四起,硝煙彌漫,中國人民志愿軍跨過鴨綠江,抗美援朝。直至七十多年后的今天,戰爭中的一幕幕仍是老兵鄭善禹心底最為刻骨銘心的記憶……
“很多人第一次摸槍 卻倒在了出發的路上”
鄭善禹小時候便跟著親戚“闖關東”來到了東北。“當兵之前我上過一年多的學,因為家庭生活困難,后來就不念了。”鄭善禹說,“那個時候趕上國家動員招兵,屯子里的孩子年齡合適的有幾個人,但是對當兵有顧慮。”鄭善禹回憶,那時大家年紀還小,對參軍打仗難免有些恐懼,鄭善禹便挑起了屯子里的“大梁”,主動請纓,選擇參軍,“我也有些害怕,但我覺得打仗總得有人上戰場。”鄭善禹堅定地說,那一年,鄭善禹剛剛18歲,一顆保家衛國的種子正在他的心中發芽了。
“我們在延壽縣訓練了幾個月。”鄭善禹說,“訓練內容先是跑步,然后教我們怎么用槍。”初接觸到槍,年少的鄭善禹還覺得十分新奇,雖然槍很沉,但他也喜歡每天擺弄,而且他知道這份沉重的背后還有一份責任。“訓練過后,我們就準備趕赴朝鮮戰場了,我被分在中國人民志愿軍二九零部隊五分部,屬于供應部隊。”1950年10月,鄭善禹隨著大部隊,成為抗美援朝第一批出國作戰的戰士。
“聽說是因為大年三十敵軍的飛機少,所以我們選擇了大年三十過江。”鄭善禹說,“我記得我們是從丹東過的江,但其實敵機不少,一直來轟炸,有的戰士被炸得血肉模糊,有的戰士在行進中掉進了江水,他們中的大多數不過是第一次拿起了槍、第一次上了戰場的少年,但是他們永遠地留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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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由賓縣檔案館提供
“遇險受傷沒什么 信必須送達”
鄭善禹雖然不在最前方,但危險卻始終伴隨他左右,但他卻總是微笑著說,“我受的那點傷都算不得傷,沒死就是幸運的。”
據鄭善禹回憶,在朝鮮戰爭中,遇到的最危險的時刻就是掉進了青川江里,“我記得那時候是冬天,我們正在前進,聽到有人說來飛機了,扔炸彈了,大家就沿著江跑。”鄭善禹說,“一個炸彈扔下來,就把江面炸了個窟窿,我就一下子掉進去了。”寒冷刺骨的青川江水中,求生的本能讓鄭善禹不顧寒冷,拼命向上,“正好我會點水,我就一頓撲騰,撲騰撲騰著我就上來了。”鄭善禹提及此事總是不以為然,但老人的女兒卻說,“從打懂事起,就記得父親總是腿疼,疼得動都動不了,就是因為朝鮮戰爭的時候掉進了江,被江水浸的。”
“我在部隊是通訊兵,主要負責往各部隊送信,當時我送信時派給我的司機歲數大了,看不清路,但由于敵軍時常轟炸,晚上又不允許開車燈,他就只能冒懵著開。”鄭善禹說,“我跟著他好幾天,好幾次都差點出事,我一看這也太危險了,就和他商量讓我開吧。”鄭善禹說,“其實司機每次開車的時候我都在仔細觀察,早就學會了開車,沒想到一實踐還真行,打那以后我就又開上了車。”
掌握了又一個技能,就意味著要再擔一份責任。在五分部,學會了開車的鄭善禹除了送信,還幫著運送物資。據鄭善禹回憶,當時部隊都在山坡上駐扎,沒有房子住,送信難度很大,既要保證到達時間,還要確保送達準確,“如果超過了時間這封信還沒送達,那這封信就沒用了。我們當時都是晚上送信,白天敵機轟炸的頻次更高,都在山溝子里來回竄。”鄭善禹說,“我親眼見過很多戰友受傷和犧牲,他們的尸體用草蓋上,要么埋在坑里,要么封在山洞里。”鄭善禹悲傷地說。雖然送信的過程曲折而危險,但鄭善禹的心里就一個信念——任務必須完成,信必須送達,在此期間,鄭善禹也兩次榮立二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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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由賓縣檔案館提供
三代軍人 一種擔當 紅色基因的傳承
“在朝鮮待了八年,回來了還不錯。”鄭善禹總是重復著這句話,這其中既飽含著幸運,又飽含著他心底深深的遺憾。
“當時有個老鄉,我倆是一起去朝鮮的,剛去的時候還有聯系,后來就失去聯系了。”鄭善禹說,“他犧牲在朝鮮了,那時候我就一直哭,就想著我說不上啥時候也會犧牲。”同為年少,從同一個地方出發,卻沒能從同一個地方凱旋,這樣沉痛的打擊沒有摧毀鄭善禹的意志,反而讓他越戰越勇,促使他毫無遺漏地完成每一次任務。
從朝鮮戰場中凱旋歸來,脫去了一身戎裝,鄭善禹從不向人宣揚抗美援朝戰士的身份。但機緣巧合中,鄭善禹因駕駛技能被選入鄉鎮公社開車,后來從運輸公司司機到縣委、縣政府的司機,再到公安局、民政局工作人員,鄭善禹的崗位不斷在變化,而每一個崗位的背后凸顯的是鄭善禹兢兢業業、無私奉獻的優秀品質。
據鄭善禹女兒回憶,“小時候,父親在民政局火葬場上班時,幾乎每天都在加班,生病了也始終堅守在崗位上,把單位當成自己家一樣。”鄭善禹女兒還說,“前幾年,老兩口的房子破了,我們想給他翻修一下,但他怎么也不同意,說浪費錢,后來我們騙他說,民政局給的錢幫咱修,他更不同意了,說共產黨的錢得用在有用的地方,得用來扶貧、用來修路、用來建設國家,咱可不能花那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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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由賓縣檔案館提供
“我二兒子、二孫子、小孫子都是當兵的。”鄭善禹驕傲地說。聽著鄭善禹的紅色故事長大,一顆顆“從軍夢”的種子在兒孫們的心里生根發芽,破土而出,這是一種為國奉獻的自覺,更是一種紅色基因的傳承。三代軍人,一種擔當,三代人的從軍夢一代又比一代強,而這個軍人家庭也一直在為國為黨為民奉獻著他們的力量。
年少時為國作戰,青年時為國奉獻,年老時為國著想,鄭善禹的一生濃墨重彩卻又平淡尋常,這是因為他的經歷浸染著永不褪去的紅色底色,而他的目光卻從未停留在一個又一個榮譽上。
(鄭善禹老人已去世)
(文章根據哈爾濱市賓縣檔案館《厚土豐碑 抗美援朝老兵采訪筆記》綜編)
記者 賈博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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