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不久,他就告別新婚妻子,之后更是潛伏臺灣幾十年,日盼夜盼,終于有了機會回到大陸,令他驚喜的是,他的妻子并沒有再嫁,而是自己將幾個孩子撫養長大,一直都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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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謝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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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漢光1917年出生在采芝村,家里靠種地過活,兄弟姐妹11個,他排行老2,小名叫丙坤。那時候的廣東農村,多數孩子早早就下地干活,謝漢光運氣好,父親覺得“讀書能出息”,咬牙供他念了私塾,后來又送到縣城讀中學。
1940年,23歲的謝漢光考大學,本來想讀法學專科,沒成想那年專業取消,誤打誤撞被國立廣西大學農學院森林系錄取。
這所學校里藏著不少中共黨員教師,課上課下總跟學生聊抗日、聊家國,謝漢光跟著這些老師,慢慢摸清了自己想走的路,不只是種好樹,更要為這個亂糟糟的國家做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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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學里,他不是最會說的,卻是最能做的。同學梁錚卿、張伯哲跟他合得來,幾個人經常湊在一起,要么去兵工廠幫著裝子彈、打包物資,要么到街頭給難民發粥,聽那些從淪陷區逃來的人講日軍的暴行。
有一次,他們還偷偷掩護過兩個受傷的游擊隊員,把人藏在學校后山的山洞里,每天送藥送吃的,直到傷好送走。
1942年夏天,謝漢光畢業,回了趟老家。家里給他說了門親事,女方叫曾秀萍,是揭西縣五經富鎮的女學生,讀過書,脾氣溫和。
兩人見了面,沒什么轟轟烈烈的情話,只覺得“合眼緣”,就訂了婚期。婚禮很簡單,擺了幾桌酒,請了親戚鄰居,拜了天地就算成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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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日子過得像摻了蜜,謝漢光每天幫著家里下地,晚上就跟曾秀萍坐在煤油燈底下,他讀大學時的課本,她縫衣服,偶爾說幾句話,都覺得踏實。可這樣的日子只過了短短9天,一封從廣西寄來的信,把平靜打碎了。
信是他大學同學寫的,說廣西桂林黔桂鐵路柳州農場缺人,邀他去當技術員。
謝漢光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工作,之前學校的老師跟他提過,農場里需要人掩護進步人士,算是為抗日做后勤。他沒跟曾秀萍說透,只說“去廣西做事,等穩定了就接你過去”。
曾秀萍沒多問,只是連夜給他收拾行李,把家里僅有的幾塊銀元塞到他口袋里:“照顧好自己,我等你消息。”
謝漢光走的那天,天還沒亮,他看著熟睡的妻子,沒敢叫醒她,悄悄帶上門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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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柳州農場,謝漢光憑著專業知識,很快就把農場打理得井井有條,沒幾年就升了主任。他沒忘了自己的“另一份工作”,農場成了進步人士的落腳點,中共黨員邱達生、王珉等人都在這兒待過,謝漢光幫他們找住處、傳消息,對外只說“是老家來的親戚”。
1944年11月,日軍攻陷桂林,農場待不下去了。謝漢光帶著妻兒(這時候曾秀萍已經帶著兒子謝定文找到他)跟著難民潮往四川逃,一路上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時候只能靠挖野菜充饑。
到了四川,他在高縣、邛崍的小學找了份教書的活,教逃難的孩子認字,也偷偷跟他們講“要愛國,要把日本人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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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8月,日本投降的消息傳來,謝漢光高興得跟孩子似的,拉著妻兒在街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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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高興多久,又一件大事找上了他,對方是廣西大學的一位教授,抗戰后去了臺灣,當了臺灣省林業試驗所的所長,寫信邀他去幫忙。
這時候的謝漢光,已經跟中共華南分局在香港的負責人方方、蘇惠接上了頭。方方跟他說:“臺灣剛光復,需要人在那邊做工作,你去了,能幫黨多做點事。”
謝漢光沒猶豫就答應了,他知道這一去風險大,但“為國做事”的念頭,早就刻進了骨子里。
出發前,他犯了難:帶著妻兒,不方便做隱秘工作;不帶,又舍不得。最后還是曾秀萍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動說:“你去忙你的,我帶著定文回娘家,等你回來。”
謝漢光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妻子,沒敢說“什么時候回來”,只說了句“等著我”,就一個人去了香港,轉道赴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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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臺灣,謝漢光在林業試驗所當技術員,后來所長離職,推薦他當了所長。這個身份成了他最好的掩護:白天,他忙著做林分調查、寫研究報告,甚至還跟同事合寫了篇論文,發表在當地的刊物上,讓人覺得他就是個“埋頭搞科研的書呆子”。
晚上,他就偷偷跟其他地下黨碰頭,張伯哲被他安排在蓮花池分所當科員,梁錚卿去了臺中農林總場,陳仲豪進了基隆中學當老師,幾個人在臺灣建起了一張隱秘的聯絡網,還辦了份叫《光明報》的地下刊物,偷偷傳播進步思想。
1947年初,經張伯哲介紹,謝漢光正式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入黨宣誓那天,沒什么儀式感,就在臺中一個姓林的人家家里,他跟張伯哲、還有一位姓張的老師,對著縫在衣服里的黨旗,舉起拳頭說:“為共產主義奮斗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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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謝漢光沒睡著,他摸著口袋里妻子的照片,心里想:“等革命成功了,就回家好好陪你們。”
1949年之后,臺灣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國民黨在大陸輸了仗,退到臺灣后,開始瘋狂搜捕地下黨。1950年1月,中共臺灣負責人蔡孝乾被捕,沒扛住拷打,叛變了,他供出了所有地下黨的名單,包括謝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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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謝漢光剛到辦公室,一個陌生工人偷偷塞給他一封信,是張伯哲寫的,只有兩句話:“速離,保重”,還附了幾十塊錢。謝漢光心里一緊,知道出事了,沒敢回宿舍拿東西,直接從后門跑了。
他先躲到嘉義縣中埔分所,沒幾天就聽說,刑警去蓮花池分所搜了他的住處,沒抓到人;他又想去臺中畜牧場找梁錚卿,結果畜牧場的工人說,梁錚卿前一天剛被捕;他想聯系張伯哲,卻怎么也找不到人。
后來才知道,張伯哲為了掩護其他人,已經犧牲了。
謝漢光知道,臺灣待不下去了,可又沒法回大陸,只能往偏遠的地方逃。他一路躲躲藏藏,走到臺東的深山里,遇到了一個叫楊溪伯的農民。楊溪伯看他可憐,問他是誰,謝漢光不敢說真名,只說“是國民黨逃兵,沒戶口,想找個地方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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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溪伯就把他帶回了家,可村里查戶口嚴,楊溪伯又把他送到了高山族村子,找村長幫忙。謝漢光掏出身上僅有的2個金戒指,遞給村長:“求您幫我整個身份,我只想活下去。”
村長看他老實,又會點農活,就答應了,村里有個叫葉依奎的高山族農民,一年前失蹤了,村長就把謝漢光的戶口安在了“葉依奎”名下。從那天起,“謝漢光”消失了,世上多了個叫“葉依奎”的農民。
在深山里的日子,過得很平淡。謝漢光跟著村民種地、守林,他把在大學里學的農林知識用上了:教村民給果樹剪枝、修水渠,讓糧食收成好了不少;村民不識字,他就幫著看信、寫信,慢慢贏得了大家的信任。
有人看他孤身一人,想給她介紹個媳婦,他每次都搖頭搪塞過去,其實他心里還惦記著家鄉的妻兒呢。
這一等,就是38年。每年過年,他都會對著大陸的方向磕個頭,手里攥著那張早就泛黃的妻子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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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不著的時候,他就偷偷在心里背入黨誓詞,怕自己忘了“為什么來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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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臺灣開放了回大陸探親的政策。謝漢光聽到消息時,正在山上砍柴,手里的斧頭“哐當”掉在地上,他等了這么多年,終于能回家了。
他用“葉依奎”的身份申請探親,手續辦了大半年,1988年12月,他從臺灣出發,經香港,終于踏上了廣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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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的時候,他從同鄉嘴里聽到了妻子的消息:曾秀萍這些年過得不容易,1953年“三反五反”運動中,因為他的“臺灣關系”被開除了黨籍,一個人帶著兒子謝定文在揭西縣教書,一直沒改嫁,就等著他回來。
謝漢光聽著,眼淚止不住地流,他以為妻子早就改嫁了,沒想到她等了自己幾十年。
回到采芝村的那天,就像開頭那樣,他站在老宅子前,不敢敲門。直到曾秀萍認出他,兩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進了屋,他看到兒子謝定文已經是個中年人,孫子孫女圍著他喊“爺爺”,才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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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回來后,新的問題來了:謝漢光用的是“葉依奎”的身份,當地政府只把他當成“困難臺胞”,每個月發20塊錢補助。他想恢復“謝漢光”的身份,想恢復黨籍,可當年的地下黨要么犧牲了,要么失聯了,沒人能證明他的經歷。
謝漢光沒放棄,他一邊給中共中央組織部寫信,一邊四處打聽當年的戰友。
1994年,他終于聯系上了陳仲豪,陳仲豪當年從臺灣逃回來后,一直在汕頭大學當圖書館館長。兩人見面時,都老得認不出對方了,聊起當年在臺灣的日子,又哭又笑。
陳仲豪幫了謝漢光大忙:他聯系上了當年在臺灣的另一位戰友,幾個人一起找證明材料,寫情況說明,遞交給中組部。中組部很重視,派了人來調查,查了一年多,終于確認了謝漢光的身份。
1995年5月23日,中共豐順縣委組織部給謝漢光送來了文件:認定他1947年初參加革命工作,從1995年4月起按科員待遇辦理離休,每月工資400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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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漢光捧著文件,手都在抖,老淚縱橫:“組織沒忘了我,沒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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