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微小說：尋找小芳

作者：朱耀華

一個小小的手拖車，上面裝著楓簡單的行囊。那里面有一張小小的折疊方桌，一個小板凳，再就是一個裝著各種手機飾品的帆布包。楓來到天橋，把東西拿出來在那兒一擺放，他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楓是五年前開始在這兒擺攤的。天橋臨近地鐵口，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天橋是個好地方，不收房租，不收稅。楓的手機飾品一擺出來，各式各樣，琳瑯滿目，過路的都忍不住要看上一眼，很多年輕的男孩女孩就會停下來，摸摸看看，一問價，不高，買了。除了賣小飾品，楓還做手機貼膜，他手指靈巧，動作輕快，像變魔術一樣，一分鐘兩分鐘的功夫，就把膜貼好了，捧還到顧客手中。一天下來，楓可以掙幾十塊錢，最多的一天可以掙兩三百塊。
楓喜歡他的這份職業，以前，他在工廠呆過，在公司干過，也在餐館打過工，因種種原因沒有繼續下去。那樣一晃就是兩年多，苦過，累過，卻沒有掙到什么錢。最后的那家公司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那是一家做手機飾品的公司，后來，老板發不出工資，給了他們每人一大包飾品。老板說，對不起大家了，這是我最后的財產，你們拿去換點路費，各奔前程吧。
就那樣，楓來到天橋，開始了他的地攤生涯。楓慢慢地喜歡上了這份職業，自己當老板，自由自在，多好啊。楓住在離天橋不遠的地方，那里是城中村，房租不算貴。城中村的那邊，開始矗起了一幢幢的新房。楓有一個夢想，等攢夠了錢，他也到那邊去買房——買一個小房，小小的房，筑一個自己的家。
買房，這個夢想居然在楓的心中扎下根來。
楓打聽過小區的房價，對他來說，當然是一筆天文數字。不過，楓感覺那個夢想并不是遙不可及。有了房，他會把小芳接到城里來，他和小芳一起奮斗，然后，小房還可以變成大房。
楓已經有三年多沒有看到小芳了，只是小芳的影子時常在他的眼前晃啊晃啊，晃得楓的心里充滿了溫暖充滿了愛戀。不過，他知道，因為窮，小芳的父母不同意，小芳不可能嫁給他。等到自己有了城里的房子，小芳的父母就不會那么想了。楓喜歡小芳，那年，出來打工前，他和小芳來到了村里的小河邊。他第一次吻了小芳，吻出小芳滿臉的淚水。
那晚，他為小芳許下諾言。小芳說，楓，我等你。我不需要你的錢，我只要你對我好。
小芳來過城里，來看過他。不過，楓沒能留住小芳，因為這個城市沒有他的根。后來，他和小芳失去了聯系。楓聽人說，小芳也留在了這座城市。楓還聽人說，小芳已經有了男人。但是，那些男人并不屬于小芳。
楓找過小芳，沒有找到。為了找小芳，楓的腳步踏遍了這個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有次，他聽一個熟人說在一家夜總會見過小芳，他就去了那家夜總會。有好幾個女孩，乍一看背影都像小芳，卻不是。沒有人認識楓的小芳。楓在那里等了一夜，又等了一夜。
楓很傷心。楓依然守在天橋，守候著自己的夢想。從早到晚，風雨無阻。楓的小攤前多了一張放大的照片，那是當年的小芳。有一天，一個過路的女孩停下來，在他的地攤前挑來挑去。楓突然覺得這個女孩長得太像小芳了，他脫口而出：“小芳。你······是小芳嗎？”
女孩詫異地望他一眼，大概看他不像壞人，輕輕一笑，說：“我叫程程。”
楓“哦”了一聲，臉紅了。他說：“對不起，我認錯了。”
女孩挑了一個綴有熊貓圖案的手機袋，掏錢的時候，楓說：“送給你吧。”
楓被自己說出的話嚇了一跳。
女孩“啊”了一聲，似驚訝，似好笑。女孩眉毛一彎，說：“可我真的不是小芳。”
楓有點不知所措，有點語無倫次，他說：“我知道，我·····你是今天我收攤前最后一個顧客。”
女孩接受了他這個理由，大大方方的把飾品放進包里，說：“那好，我收下了。謝謝。”
女孩走了好遠，又回過頭來，對楓喊道：“嗨，小芳是你的女朋友嗎？希望你早點兒找到她。”
秋風吹過，帶有一絲涼意。楓的心里涌滿了暖流。楓想，要是哪天小芳真的這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該是多么的幸福啊。
那邊的樓房建好了，原先黑黢黢的夜空閃耀著星星點點的亮光。很多人在那里有了自己的家。樓房的價格又往上躥了一截，因此，那個家的夢想離楓還有一段很長很長的距離。不管怎么說，楓仍然被自己的夢想激動著，他相信，不管夢想有多遠，只要努力，總能夠達到。
就在那時，楓收到了來自小芳的短信：
楓，別再找我了。我對不起你。你永遠找不到當年村里的那個小芳了。
楓怔了一下，淚水瞬間涌上了他的眼眶。他試圖聯系小芳，但那個號碼始終像一串僵死的符號，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