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戈 | 憶戰友

文/吳 戈

昨晚驚聞又一戰友去世，年僅五十，又是心梗，心情十分沉重，輾轉難眠。近幾年戰友們因心梗陸續走了好幾個，年齡均在四十多、五十多。難道都與我們在西藏工作時間較長有關？不得而知。

很多人去西藏旅游后都感覺是天堂，而我們只覺得那是我們應該堅守的地方。西藏軍人戰嚴寒、抗缺氧，始終保持昂揚狀態，發揚老西藏精神，篤守邊疆，常常一守就是十幾、二十幾年，甚至三十多年。在這漫長的歲月，他們與家人聚少離多，從青春期到更年期大多數是一個人走過。

在軍營緊張的訓練與生活中，他們要完成缺氧環境下的超負荷軍事訓練。三公里、五公里、八公里武裝越野，單兵戰技水平訓練，每年軍事達標考核，單位與個人，人人過關。部隊每年還要在海拔4700米的地方駐訓、演習。

我們不知道在含氧量只有百分之75到85的水平下，人體長年累月進行訓練會不會有損傷。我只記得十八歲時在拉薩跑五公里越野，邊跑邊流鼻血，腿似灌鉛，胸快爆炸。二十四歲至三十三歲當排長至連長，帶領戰士們考核五公里、八公里越野時，我跑一次就感覺虛脫一次，肺部疼痛難忍。四十多歲參加上級考核三公里，跑完躺下吸氧，臉色蒼白。

在西藏工作的日子，長期屬于失眠狀態。當連、排長時要半夜三更起來查鋪查哨，本來缺氧入睡就難，半夜起來后就更難。有時躺在床上，心臟會與床一起共振，人一下驚醒坐了起來，渾身是汗。后來一問醫生才知道是心臟早搏。一問戰友們大多都有同感，習以為常也就習慣了。

西藏的冬天特別難熬。在八九十年代，一到冬天就長期缺電，又沒有取暖設施，只有靠自己硬扛。有的戰友會偷偷摸摸喝酒御寒，有的基層干部喜歡開點小伙偷喝幾杯。他們常用這種方法在缺氧環境下麻醉自己以解壓。長年累月后，戰友們的身體或多或少都會出現問題。

在西藏工作時間里，最幸福的時光應該是家屬來隊探親。一年里難得的團圓，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候，也是官兵最盼望最焦灼的時候。那時候交通不便，家屬坐飛機到拉薩一票難求，走軍航還得托關系找門子，民航也不好買。好不容易買到了票，飛機偶爾還降落不了。到了拉薩，家屬小孩高反嚴重，又得奔波幾百公里到了部隊。可到了部隊也不一定就能見面，因為連隊離團部還有幾百公里。夫妻團圓一次真如牛郎織女見一次面。

在這期間，我所知道的，在團圓路上有的小孩在母親懷里睡著了再也沒有醒來，有的妻子因車禍與世長辭。一年一次的團圓卻成了陰陽兩隔，讓人唏噓不已。現在回憶起來，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靜。

西藏你是我們用青春澆筑的地方，也是我們魂牽夢繞的故地。你的藍天白云、高天厚土培養了一代又一代戍邊軍人。高原紅在他們臉上綻放的是紅光。在神仙灣、查果啦、瞻娘舍、甘巴拉等鳥也難在的地方，我們的戰士缺氧不缺精神，扛著槍堅守了一茬又一茬。

人生終有一死，或早或晚。今天戰友的離開也是短暫的分別。只希望，西藏的戰友們，擁抱幸福時光，安享太平。祖國的強大才是我們最大的幸福！

作者簡介：吳戈，西藏軍區某部自主擇業退役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