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老板墜樓頻發：一個舊時代結束的隱喻

湖北首富、“中國家居賣場一哥”汪林朋縱身墜樓，引發市場熱議。

7月28日，居然智家新零售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居然智家）董事會在深交所發布公告：公司收到公司實際控制人、董事長兼CEO汪林朋先生家屬的通知，汪林朋先生于2025年7月27日在家中不幸身故。

汪林朋，享年57歲。

近期，民企老板的墜樓事件不止這一起：

紹興金點子紡織公司創始人畢光鈞，4月16日，墜樓身亡，享年56歲。

杭州西子電梯董事長劉文超，6月2日，墜樓身亡，享年54歲。

廣東靚家居創始人曾育周，7月17日，墜樓身亡，享年53歲。

民企老板墜樓與他們遭遇到的留置措施有關。有媒體觀察到A股市場中，至少有50位上市公司老板遭遇到留置措施。汪林朋就是在留置三個月后還家墜樓歸西。

民企老板為何頻頻遭到留置？他們的墜樓何以有時代象征意涵？

民企老板頻發墜樓，跟一項法律措施緊密相關，市場難免會質疑法律的合理性與公正性。事實是，網絡對留置措施的討論尤多，足顯市場對這項法律措施執行帶來的市場困惑。

甚至有聲音認為：法制的含義不是政府以法律來治理社會，首先是政府的行為在法律約束之下。

可是，如果仔細研讀《監察法》對留置這種限制人身自由的調查措施，其適用情形包括以下四種：

涉及案情重大、復雜；

可能逃跑、自殺；

可能串供或者偽造、隱匿、毀滅證據；

可能有其他妨礙調查的行為。

檢察機關采取留置手段有一個前提：依據《監察法》，當企業老板涉嫌貪污賄賂、失職瀆職等嚴重職務違法或者職務犯罪，且已經掌握其部分違法犯罪事實及證據，但仍有重要問題需要進一步調查。

不難推測，汪林朋被留置大有可能涉嫌貪污賄賂等職務違法。

能夠提供側證的是，汪林朋墜樓后，2005年的“湖北首富”蘭世立發聲稱，汪林朋、艾路明等幾個“湖北首富”本質上都是政商玩家，他們動用關系接手國企。

居然智家正是2019年通過蛇吞象方式反向收購國有上市公司武漢中商上市，汪林朋一躍成為湖北首富。

當然，市場不能由此推測紹興金點子、杭州西子電梯、廣東靚家居等老板墜樓均與政商關系有關。不過，從他們實業經營的產業領域分析，他們墜樓至少與一個地產舊時代的結束有著密切關系。

從汪林朋家居賣場的發家史看，居然之家成就全國家居賣場老大，本身就是中國地產黃金20年的側影。

截至2021年，中國樓市全面進入負增長階段，標志著一個長達20年的房地產順周期行情的結束。

在地產周期紅利期內，居然智家賣場伴隨著中國城鎮化進程加速擴張，這種在核心城市拿地建賣場，吃高租金紅利，然后再投資建賣場，然后再復制規模擴張賺錢的發展模式，尤其是在資本的加持之下，家居行業伴隨著地產集團的擴張而集體性地瘋狂擴張。2019年居然智家借殼上市值規模一度達700多億，正是汪林朋最高光的時刻。這種依賴規模取勝的商業模式，一旦遭遇逆周期，其大規模空置的賣場就帶來巨大的財務成本。2024年，居然智家的流動負債已約99.42億元，而流動資產僅約58.05億元。

不過，面對經營困難，汪林朋仍然是樂觀的。去年，汪林朋在抖音上做自己的“老汪不躺平”系列視頻時，還曾說過：“工作伴隨著樂趣，遇到問題，遇到困難，戰勝它才是樂趣，真正一個對社會、對家庭負責的老板來講，不能碰到困難就選擇逃避。”

為何樂觀的民企老板卻被留置帶來的壓力所擊垮？

這就是不能不考慮與房地產時代的畸形生產關系有關：土地的所有權在政府手中，民企老板要拿地的渠道又不止一個招拍掛渠道，這其中從不少地方要員因土地買賣過程發生的貪腐案件就能洞見政商灰色交易的一面。

由是，汪林朋們的墜樓，以其慘痛的方式告別地產造富舊時代，也以其訣別的方式滌蕩了政商關系，只是希望血的代價超越悲情，走出歷史的政商關系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