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昨天的內容,今天來講講一些虛無縹緲的事情?
展望中期選舉
到了這個時間點,不得不談一談明年中期選舉的話題。中期選舉這個東西總的來說,其實沒有特別多新奇的要點去總結和討論。在任總統政黨輸中期選舉幾乎可以說是美國政治中少有的鐵律,除開1934,1998,2002這三個特殊的節點之外,總統政黨在中期選舉中都蒙受不同程度的席位損失。也就是說,除非有大蕭條后的新政聯盟,冷戰結束后的經濟繁榮,以及震蕩美國的911這種幫助大幅拉升在任總統和執政黨支持率的大型外部事件攪局,在野黨取得中期選舉勝利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當然,歷史輪回的宿命,并不能代表每一次選舉都會按部就班地走向同一方向。但是每四年看執政黨的支持者和高層自我陶醉并否認現實拼死掙扎卻又逃不出美國政治中鐘擺效應的束縛還是很有娛樂效果的。造成中期選舉總統政黨受挫這一歷史規律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不外乎在野黨選民對執政黨的反撲,總統內外施政不利,以及不時的經濟下行等。另一方面,新總統當選時所帶上來的許多新議員往往無法站穩腳跟,隨之政治大環境的變化而被拉下馬也屬于十分正常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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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期選舉,執政黨永遠的夢魘
歸根結底,美國政治制度的設計以及美國民眾對于分裂政府和權力制衡的偏好(所謂鐘擺效應)都使得中期選舉成為每位總統所面臨的夢魘,形成了周期性的輪回。伴隨著分裂政府當下幾乎因為政治極化變得一事無成的新常態,這種原先有助于穩定美國政治局勢保持權力平衡的機制在近些年極大的削弱了民眾對政府和民主機制的信心,變相導致了美國民主走入當下的死胡同。
拋開前面三個特例,總統所屬的政黨在中期選舉中的表現基本都是災難性的,往往只是輸多輸少的問題。尤其是在現任總統支持率持續低迷的情況下,其黨派在中期選舉中必將遭受重挫。數據表明,若總統支持率長期不足5成,其所屬政黨將在中期選舉中平均失去4個參院席位和31個眾院席位。但是,這并不代表總統和政黨就應該徹底放棄治療,躺平接受命運。因為當總統支持率高于5成的時候,總統政黨平均所蒙受的損失則會大大降低 (只損失14個眾院席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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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支持率和中期選舉結果掛鉤
不過,對于民主黨來說,即便是拜登支持率超過5成,他們明年保住國會兩院完全控制權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這倒不是因為有什么其他的外部因素,純粹是因為民主黨當前在眾院席位優勢微乎其微,共和黨只需要凈增5席便能拿回眾院的控制權。即便是民主黨只輸14席,眾院也早已換手。參院方面,雖然民主黨現在只有50比50的偽多數,但是參院明年改選的席位中,民主黨所需要特別擔心的只有亞利桑那,喬治亞,和內華達(可以加上新罕布什爾)三席,同時他們在不少共和黨議員退休的州(主要是賓州,北卡,和威斯康辛)有一定的進攻機會,所以保住參院多數,甚至反客為主退增加席位的機會還是有的(雖然現在這個大環境下希望也不大)。
降低預期,接受現實
所以,雖然有些進步派朋友仍在盲目自信,但民主黨內部早已開始壓低心理預期。現在民主黨所能做的,無非就是通過各種方式努力把明年中期選舉的損失降到最低。丟掉眾院可以,但是是以輸掉10席還是輸掉40席的方式去丟,對未來2024民主黨能否重奪眾院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考慮到選區重劃仍存在巨大的不確定性,民主黨2020年已經輸了不少搖擺選區,共和黨能否凈增20-30個選區即使在現在這個大環境下也要打個問號。現在兩黨基本盤都十分穩固,搖擺選區的數量非常有限,即便是民主黨和拜登民調持續低迷,能夠跌破臨界點出讓的席位也不是很多。
在選區重劃問題上,在絕大部分州掌握絕對主動權和完全控制權的共和黨,雖然大權在握,但有的時候卻有些畏首畏尾,不愿采取過于激進的方案來最大化己方的席位優勢。這種相對保守的做法,體現了共和黨在政治地理中的結構性優勢雖然明顯,但在人口變遷趨勢可能會在四五年后的長期讓許多現在過于激進的杰里蠑螈方案變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烏龍行為。德州共和黨選擇較為保守的選區重劃方案,僅嘗試去保護所有現有的共和黨議席,正是出于這方面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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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區重劃是門顯學
而在其他一部分共和黨把控的紅州中,比如肯塔基和印第安納,由于很多共和黨眾議員不愿承擔自己選區迎來可觀數量的民主黨選民,共和黨把控的州議會沒有選擇拆分位于該州大城市的民主黨選區。當然,與之對應的就是民主黨在弗吉尼亞選區重劃上主動交權,華盛頓選區重劃沒有最大化優勢這樣的反例。但在共和黨控制更多州選區重劃過程的大前提下,當前選區重劃的形勢對于民主黨人來說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共和黨此番在選區重劃上畏手畏腳,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畏懼州法院的介入和司法調停。雖然最高法院三令五申聯邦法院不得干預以政治為目的的不公平選區重劃行為(種族相關的因素則可以),但是卻允許了州法院系統干涉甚至是重劃選區的舉動。民主黨在過去的五年中,正是利用了這一機制逼迫共和黨在賓州,北卡,弗羅里達,和弗吉尼亞吐出了多個席位(沒有這個民主黨現在估計也沒有眾院的這點微弱席位優勢)。所以,為了避免自己做無用功,有些州的共和黨就選擇了之前所說的較為保守的選區重劃法案。而頭很鐵的北卡州和俄亥俄州共和黨人沒有保持克制,于是乎這兩州剛一完成選區重劃方案,就被告上法院,被州法院下了暫停(和重劃)令。有關選區重劃,還有很多細節可以細究,這個我們會等到絕大部分州走完正式過程之后,在明年中期選舉具體的分析文章中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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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ivist judges!
參院的話,只要能保住控制權,對民主黨來說就算是重大勝利。但如果要為未來參院選舉布局的話,民主黨需要把明年搞成2018的翻版,多贏一兩席來為2024年艱難的選舉地圖做準備。這當然是一個非常理想的情況,但考慮到參院版圖對結果的高度影響,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2020年參院選舉中,民主黨選得相當不理想,雖然最終勉強拿回了多數黨地位,但幾個有機會拿下,甚至是該贏的選舉都沒有取勝,這就造成了民主黨必須要通過2022這一級的選舉來提升參院的保險程度。2022年將改選的這一批參議員席位中,共和黨占20席,民主黨占14席,而2024年民主黨則要保衛23個席位,遠比共和黨的10席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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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改選的參院席位,深色代表議員退休
2022和2024兩級差距巨大,是先去幾輪選舉的歷史遺留問題。2022之前分別是2016,2010,2004,這三年都是共和黨選表現優異的標桿年,要不是去年輸掉了兩場補缺選舉,共和黨在這一級的席位優勢還將更加明顯。而2024一及之前的分別是2018,2012,2006,2000,這四個年份中,除了2018民主黨因為需要保衛的深紅席位太多凈輸兩席以外,12,06都是民主黨近些年在參院選舉中為數不多的高光年份。在參院因為民主黨疏離農村遠郊選民出現較為嚴重的共和黨結構性優勢后,民主黨想要在參院保持多數黨地位就變得無比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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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又是我
2024雖然是總統選舉年,民主黨卻要守衛西弗吉尼亞,蒙大拿這兩個比較紅的席位,而除此之外還有一票搖擺州+俄亥俄的參院席位要維系。即便是拜登贏得連任,民主黨在參院蒙受損失也是非常可能的事情。參院民主黨人在2024面臨的艱難政治版圖,就決定了他們必須要做好2022的參院工作,才不至于在未來長期處于參院少數黨地位。然而,中期選舉周期之下不利的大環境,讓民主黨人很難逆流而上。由于共和黨22年所面臨的參院改選版圖遠沒有民主黨18年的局勢那般劣勢(共和黨所最危險的,不過是拜登贏了一個百分點/甚至不到一個百分點的賓夕法尼亞和威斯康辛,這跟18年需要保衛北達科他,印第安納和密蘇里這種的民主黨來說顯然不是一個難度),民主黨想要復刻18年共和黨的戰績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不過,參院的選情相對眾院直接隨政治大環境搖擺而言,還是因州而異,等到具體候選人出爐,形勢才會更加明朗。
展望更遠的2024
不得不說,當下有關2024選舉的流言蜚語和各類猜測,頗有傳統宮廷政治八卦的那個味道。看似羸弱的人君,雄心勃勃的“王儲”,以及看熱鬧不嫌事大(正愁沒東西寫的媒體)的外界群眾,讓當下有關2024的討論開始逐漸多了起來。然而,現階段對于24年的一切預測和推斷,基本都可以被扔進垃圾桶,幾乎沒有任何參考價值(當然也包括我說的在內)。因為在當下的美國,選民的記憶大概最多也就一個月之長,現在我們思考面臨的話題和挑戰,在整整三年時間的總統大選中未必還能有任何的影響。就連候選人的推斷方面,誰又知道未來三年中兩黨又是否會冒出什么新鮮角色效仿特朗普故事喧賓奪主呢?
雖然話是這么說,作為吃飽了撐的沒事干的人的光榮代表,我們還是可以強行講一講和2024相關的一些話題的。當下,美國政壇中相當一部分政治精英似乎都認定了支持率陷入泥潭的拜登,出于年齡因素的考量不大可能繼續在2024年競選連任,甚至有部分人認為即便是由他出馬也不是最佳選擇。所以自然而然的,有關民主黨2024年潛在候選人的流言蜚語,特別是有關賀副統帥和交通部長皮市長倆人的報道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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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朕沒給的,你不能搶
然而,這一假設的前提本身就存在嚴重的問題,因為他假設拜登沒有興趣謀求連任。誠然,拜登在2024年將會年滿82歲,作為高齡總統的他可能會因為年齡問題選擇將火炬交給下一代,完成作為過渡人物的歷史使命。但拜登卻會想,他現在能當總統,只要他身體保持現有的健康狀態,未來幾年怎么就不能當了呢?而現任總統放棄競選連任,只會是在無可奈何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會出現(LBJ微微一笑)。先不說拜登遠沒到山窮水盡的那個地步,就連民主黨上下到了大選周期,也不會愿意主動放棄現任總統競選連任這一巨大的結構性優勢的。
所以,在思考2024年大選的時候,我們必須假設作為現任總統的拜登將競選連任(拜登自己也是這么說的)。只要拜登不改口宣布退選,我們就得保持這個預設的判定。只有在拜登正式退出之后,有關拜登接班人的討論才有實際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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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牌還多著呢
而另一方面,我們該如何看待拜登2024年連任的幾率,也不應該遵循當下一些人的口徑(即拜登不可能取勝)。要知道,現任總統競選連任的巨大優勢,在2020年體現得淋漓盡致,即便是在特朗普面臨多重危機的情況下,支持率不過將近4成的他也幾乎完成了連任的功業。同樣,在2012年經濟大環境仍不景氣,剛剛遭遇歷史級中期選舉慘敗的奧巴馬,則頂著46%的支持率成功連任。二戰以來,這么多總統中,競選連任而又失敗的,不過只有卡特,老布什,和去年的特朗普。
考慮到當下美國總統大選結果往往極度接近,只差關鍵的幾萬票便能決定選舉走向,單方面放棄任何一點優勢都不是明智的舉措,而現任總統在競選連任中所享有的先天性優勢顯然不是一個政黨所能夠也愿意去放棄的。事實上,別看拜登此時的支持率相當低迷,與他類似遭遇的里根(大家都忘了82-83年里根有多不受歡迎),克林頓,乃至奧巴馬,最后不都成功連任。雖說現在關于2024的討論基本都是瞎扯,但是瞎扯也得按照套路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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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根克林頓奧巴馬哥仨第一任難兄難弟
哦還有,千萬不要掉進所謂中期選舉慘敗預示著拜登和民主黨2024年必定藥丸的這種流量收割機。從歷史教訓中我們可以得出,中期選舉對于緊接著兩年后的總統選舉,根本沒有任何風向標和預示作用的效果。2010茶黨風暴后有2012奧巴馬回暖,1994共和黨革命后緊跟著就是克林碾壓多爾,1982年里根經濟學被選民否定,84年里根贏了49個州。換而言之,中期選舉和總統大選的選舉生態,選民結構,和競選議題存在著本質上的區分。中期選舉的大環境,和總統大選的大環境完全是兩碼事。這當然不是說沒有可能發生像2020特朗普那樣的故事,但在證偽之前,我們采用的這一套論述還是基本可靠的。
歷史轉折中的美國民主
最后,回到一個大的宏觀問題之上——論美國的民主。經歷了二百多年的時間,美國的政治制度和民主形式已經進入了一個關鍵的拐點。正如大部分上了年紀的政體,兩百年前所適用的憲政框架,到了21世紀的美國今天頗有搖搖欲墜,愈發跟不上時代發展需求的架勢。正如我國白皮書所總結的那樣”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國的民主制度逐漸異化和蛻變,已經越來越背離民主制度的內核和制度設計的初衷。金錢政治、身份政治、政黨對立、政治極化、社會撕裂、種族矛盾、貧富分化等問題愈演愈烈,民主制度的功能出現衰退”, “民主這一理念同今天的美國已經貌合神離。從金錢政治到精英統治,從政治極化到制度失靈,美式民主已身染沉疴 “,現如今的美國民主制度早已失去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制度自信,就連美國內部也出現了大量反對甚至擁護一些極端措施的思潮和苗頭。
美國政治和民主制度現在面臨的問題,遠不僅是一個特朗普就能掩蓋或解釋的。特朗普的誕生,民粹主義的抬頭,國會山的暴亂,反映的是美國民主制度失效,政治體制無法有效反映民意,否決政治大行其道,族群撕裂種族矛盾愈發尖銳等根深蒂固的泛社會性問題。然而,美國政治過高的糾偏門檻,使得大刀闊斧大破大立的改革缺乏兌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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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tizens, you have been dissolved!
長遠來看,即便是美國能出幾個優秀的糊裱匠暫時挽救將傾的大廈,但美利堅徹底化為“分眾國”,甚至爆發嚴重的內部動亂都是可以預見的場景。
或許,在全球化普遍退潮的今天,民族國家這套模式可能走進了死胡同。但什么能取而代之呢?答:普世帝國。顯然,只有帝國制才能拯救美利堅,美利堅也需要英白拉多!第四羅馬才是唯一出路!(請忽視我的暴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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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e for Empire!
FYI: 關于曼欽老師今天一己之力拖垮民主黨的BBB,還是要等假日過去,看看明年都回到華盛頓后各方的態度才能知道是真死,還是假死。畢竟法案死了,可以再活嘛。
哦對了,老的微信討論群又神奇死而復生了,所以請各位有序返還老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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