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是洪承疇的兒子？最近都在吃的“身世瓜”，到底咋回事？

編者按：近期，關于康熙的野史在網絡上爆火，傳聞稱洪承疇“貍貓換太子”云云，并列舉一系列證據，比如什么光緒帝 Y 染色體遺傳標記與愛新覺羅家族沒關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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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厘清網上這些誤解，就需要從采樣、身份核實，證據判定等多個方面入手。

我們找到了首位通過 DNA 研究確定努爾哈赤 Y 染色體類型（相關論文見：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jhg201528）的分子人類學家、中央民族大學副教授嚴實，他表示“這純屬無稽之談”，并對此做出了解釋。

為了方便閱讀，我們整理了他的觀點和結論，現羅列如下。

撰文 | 嚴實

身份溯源確認難，誤導干擾大

筆者做研究時，都是當面采樣，重要家族不僅要看身份證，還會問家譜。像愛新覺羅這種重要家族，會請教清史專家（如微博@橘玄雅）。不會是誰自稱“愛新覺羅”就直接相信，因此在源頭上就保證愛新覺羅姓的“分母不過濫”。

從結果上說，能從十幾個候選者中找到相互一致的一支（約一半人符合，而且“有譜的多于沒譜的”）。而沒有譜但測出結果是真的，也是正常情況，比如紅帶子等遠支、改姓、私生等情況都可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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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商業公司的檢測，可信度需要慎重對待。因為這些檢測基本靠寄唾液，而祖源信息是用戶自己填。你姓金、趙、董都可以填愛新覺羅，測試公司也很難核實。而愛新覺羅現在按族譜活著的估計也就一兩萬男丁，實際愿意找公司測的人極少。加上隱私因素，測的時候不說自己是姓愛新覺羅的也有可能，因為：——測出來是，也不會多拿筆俸祿；
——測出來不是，反而給自己添堵。

而好事者亂填“愛新覺羅”太容易了，考慮到該家族人丁較少，比例上來算，亂填者對統計結果的干擾遠大于亂填大姓（比如“張”）。

真憑實據 VS 孤證難立

關于這方面的證據，筆者 2019 年采到過一個可靠的樣本，是雍正第五子、恭親王弘晝的后代，結果顯示就是努爾哈赤的 C2b1a2b1-F14751（一個 Y 染色體支系的名字，是努爾哈赤本人及其近支后裔的標志），也就是說，所謂的“換種論”不能成立。而具體更下游的支系雖有記錄，但因隱私不便公開，而有可靠譜系的乾隆后代目前尚未測到。
可能有朋友會問，如果某一皇帝后代出現“不屬于努爾哈赤支系”的結果，能否證明所謂的“貍貓換太子”論？

若某支下有個別人不是努爾哈赤那支，也不能證明“從那個皇帝起被‘換種’”，至少需要“兩個結果相同”才能說明問題，所謂孤證不立，原因有二：

1、只憑單線難以判斷亂在何處；

2、可能是此人自己冒稱愛新覺羅。

反之，只要某皇帝后代有一個人測出是 C2b1a2b1-F14751，那此人往上的所有父系祖先都沒問題。除非絕嗣后從同族旁支過繼，而族譜里一般會寫明。而目前來看，并沒有值得信賴的結果支持網上廣為流傳的陰謀論。

關于測試樣本的問題

我這里親手采樣時說是愛新覺羅的有 15 人，其中有 8 個是 C2b1a2b1-F14751，其余的 7 個人有 2 個 C，5 個 O。我都是測 Y-STR 的。這 7 個人兩兩不同。另外，源基因測過 4 個自稱來自愛新覺羅家族的（口腔樣），2 個和努爾哈赤一致，2 個不同，都是 O，也和其他自稱的愛新覺羅都不一樣。

這里可能有人會有疑問，明明 19 個人里有 12 個 C、7 個 O，為什么就不能說 O 是努爾哈赤那支呢？

大家首先需要了解，Y 染色體譜系是一棵樹，而不是簡單的分幾類。任何兩個男人可以通過 Y 染色體序列算出其最晚共祖的節點在哪兒，是什么年代。通過 Y-STR 估測或者通過 Y 染色體全序的計算可以得出兩個人共祖是什么時候。

上面說的屬于 C2b1a2b1-F14751 的、我親手采的 8 個人和寄來的 2 個人的共祖都在 600 年之內，符合愛新覺羅家族共祖的特征。與此同時，這個支系在漢族里沒有，甚至滿族中都極少。而其它測出來的不論 O 還是 C，兩兩之間的共祖年代都在幾千年以上乃至到了幾萬年的程度（樹形和每枝下游的共祖年代可參考
https://yoogene.com/sourse/index/）。比如同屬 O2a-M324 的 Oα-F5 和 Oγ-F11 兩支的最近共祖年代在 2.6 萬年左右，自然不能算是一家人，不可能同時是努爾哈赤那支。

當然，也許有人會說 C2b1a2b1-F14751 也未必就是皇族，而可能是在不同年代混入皇族的。但問題是，這種混入不可能在至少六七個不同年代分出的支系里分別完成。所以，根據科學方法論里最簡假設的奧卡姆剃刀原則，一定努爾哈赤那支就是 C2b1a2b1-F14751。

下圖摘自韋蘭海(2022)《愛新覺羅家族早期譜系的構建與明末建州女真部統治權的重新整合》。本文中所述弘晝后代就是圖中的樣本 I。

理性面對，只問證據

面對這類“陰謀論”，筆者想說：首先，宣統退位已經超過 100 年，“乾隆是不是雍正親生”肯定不會是一個涉及“國本”的問題。難以想象這種陰謀論有什么重大意義以至于需要“只手遮天”地保密。就算某研究單位測出“不是”，當事人完全可以去另一家測。而從分子人類學角度，有科學價值的結果則會被發表。（隱私會處理）

而傳聞說“研究光緒死因時有人測出光緒的 Y 染色體是 O1b-F1759”（該類型常見于漢人群體），則非常值得懷疑。因為光緒遺體檢出砒霜是 2004 年到最遲 2008 年的事。當時古 DNA 技術并不成熟，2003～2008 年的考古或文博人員基本想不到做這類測試，也沒條件做。而且關于此事，既沒有研究發表，也沒有當事人承認。

同樣的道理，關于“某某乾隆后代測出不是努爾哈赤那支”這類傳聞，也沒有什么令人信服的證據。這種說法，應當由家譜足夠可靠的當事人本人，或正規學術機構的分子人類學研究者提出，才值得被鄭重對待。

策劃制作
作者丨嚴實 中央民族大學副教授
審核丨王傳超 復旦大學現代人類學教育部重點實驗室主任、教授、博導
李旭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副教授、中國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會會員
策劃丨徐來
責編丨丁崝
審校丨徐來、張林林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科普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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