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退休記者湯計給劉虎扣“網絡惡勢力”帽子，被判道歉、賠償

撰文｜秦仲海 陸火

出品｜塔子山評說

11月3日，重慶市第一中院作出終審判決，認定相關網帖針對性明顯、措辭激烈，湯計等人的行為構成了對劉虎名譽權的侵害，被判刪稿、公開道歉、賠償損失。

湯計在微信群積極轉發攻擊劉虎的網帖，受到網友質疑

湯計現年68歲，退休前系新華社內蒙古分社編委、政文部主任、高級記者，2019年曾獲得由黨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頒發的“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紀念章。

2023年初，知名媒體人劉虎遭受一場“大字報”式的網絡攻擊。在“攻擊劉虎”的網絡運動中，湯計充當了急先鋒，其身影相當活躍。

01知名媒體人劉虎突遭網絡攻擊

知名媒體人劉虎，長期公開發表文章，參與對公權力的監督、批評，及對弱勢群體的幫助。

劉虎的長期努力，讓全國最大的殺人懸案“甘肅白銀連環殺人案”在首次案發28年后破獲，變態殺人魔高承勇落網；讓海南高院副院長張家慧、山西省公安廳副廳長兼太原市公安局局長蘇浩、湖南省郴州市紀委書記李超、陜西省安監局局長楊達才等落馬；也促成了云南張滿、河南王玉虎、高炎龍等殺人冤案的平反。

2015年10月17日，《環球時報英文版》對劉虎的整版采訪報道

在業內，劉虎被稱為中國最敢于、亦最擅長于為公眾仗義執言的媒體人之一。

無論是此前身居機構媒體，亦或如今從事獨立調查，劉虎因其一以貫之的監督者、批評者立場，長期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諸多壓力。

例如，2013年，在實名舉報、曝光多名官員后，劉虎涉“誹謗罪”等被投獄，有司費心竭力調查許久，硬是未找出劉虎一絲一毫的“惡行”與“罪證”，終決定對劉虎不予起訴。

再如，作為最早舉報“最富女法官”張家慧的人士，劉虎曾在海南第一中院門口，被貪官的親屬當眾腳踢、推搡、扇耳光，并被辱罵為“黑記者”。

劉虎被“最富女法官”張家慧姐姐、侄女等人毆打、辱罵

時間來到2023年2月，一場針對劉虎的網絡攻擊戰突然打響。彼時，多個公眾號及微博發布了題為《劉虎網絡惡勢力已成社會黑惡團伙代言人》的網帖。

這些網帖指稱，劉虎等人為“骨干”的“網絡暴力團伙”，利用其在微博、微信公眾號及個別商業網站“結成”的新媒體矩陣，先后多次為警方打掉的黑惡團伙鳴冤叫屈，在網絡上制造輿情，對執法機關正在偵辦、訴訟、審理中的案件進行干擾，企圖影響法院對案件的審理。

這些“大字報”式的網帖，很快引起了諸多業內人士的關注。

彼時，就有媒體人評論道，這些網帖的寫作水平實在堪憂，通篇皆為貼標簽、扣帽子，沒有證據，只有捕風捉影；沒有調查，只有破口大罵。

湯計在微信群轉發相關網帖，受到網友質疑

02 扮演“網暴急先鋒”的新華社退休記者

在這場攻擊劉虎的網絡運動中，新華社退休記者湯計的身影極為活躍。

筆者注意到，相關針對劉虎的網帖一經發布，便由湯計迅速轉發至數十個微信群，其微博也進行了積極轉發。

劉虎在一個微信群中，直接喊話湯計：“你敢寫不敢署名嗎？”

湯計則在微信群公開發言稱，“劉虎是真金，應該不怕火煉，還怕一張大字報嗎？”“劉虎們敢給他人潑臟水，應該承受禍害人的因果吧？”

湯計被曝光收20萬元替人發內參，文章沒寫錢也不退

湯計如此上竄下跳，莫非是劉虎真的給他“潑臟水”了？

公開信息顯示，2022年，劉虎等發布了《新華社記者幫山西商人“平事”受贈250多平洋房》《新華社退休記者湯計收20萬替人發“內參”，文章沒寫錢也不退》等文章，披露湯計被舉報收受他人房產、收受他人20萬元答應“寫內參”卻不辦事亦不退錢等事項。

這些披露湯計相關事項的文章，提供了財務審核報告、聊天記錄、發票等證據材料。

新華社退休記者湯計扮演了“攻擊劉虎”的急先鋒

一名新聞業內人士分析，湯計如此積極網暴劉虎，很明顯是出于“報仇”的心理。

該業內人士還指出，雖然劉虎、湯計均系知名媒體人士，但在雙方的交鋒中，兩人的專業水準可謂“高下立判”：

劉虎撰文，連湯計向苦主提供的發票都曬出來了，可謂鐵證如山；而湯計轉發的網帖，只有口號、標簽，有失媒體人的基本水準，連湯計自己都承認是“一張大字報”。

03 湯計因“名譽侵權”終審被判道歉、賠償

這畢竟是個法治社會。網絡罵戰的喧囂之后，若要定紛止爭，還得依靠法律。

被攻擊為“網絡惡勢力”的劉虎，依法提起了訴訟。他說，湯計等人發布、大量轉發案涉文章，將其描述為“網絡惡勢力”“網絡暴力團伙”，是沒有任何事實依據的侮辱、誹謗行為。

針對此案，重慶市渝北區法院曾以“劉虎是公眾人物，應該有更大的容忍度”為由，判劉虎敗訴。

渝北區法院稱，鑒于劉虎及其自媒體賬號的影響力，劉虎作為受到社會輿論關注的公眾人物，其較社會上的一般人士應當有更大的容忍度。

渝北區法院還稱，案涉文章的主要內容，是針對劉虎個人經歷、曾經發表的文章、現從事的活動進行陳述，以及不同作者的觀點沖擊和駁斥，并不會造成劉虎的社會評價降低，不構成名譽侵權。

對一審判決結果，劉虎不予認可并提起上訴。他說，即使是公眾人物，亦不代表其人格權被剝奪，其容忍義務是有邊界的。

劉虎強調，如果法院對于隨意稱呼他人“惡勢力”“暴力團伙”的行為都不進行法律上的負面評價，那會給社會公眾傳遞出怎樣的錯誤信號！

2025年11月3日，重慶市第一中院作出終審判決指出，基于其身份及影響力，劉虎負有相對更高的容忍義務，但案涉文章針對性明顯、措辭激烈，已超出劉虎應當負擔的相對更高容忍義務之限度。

重慶市第一中院稱，湯計作為從業多年的專業媒體人，應當知曉“基于客觀事實提出合理批評、監督意見”與“未經審慎核實即大面積轉載攻擊他人文章”二者的區別。

湯計被判令向劉虎賠禮道歉、賠償損失

湯計被判令刪除其微博賬號發布的案涉網帖，并在其微博、微信朋友圈向劉虎賠禮道歉，賠償劉虎各項損失1.19萬余元。

同時，發布及轉載“劉虎網絡黑惡勢力”等網帖的魏松（微信公眾號“牛舌評說”）、陳哲（微信公眾號“北疆知事”）、李鳳鳴（微信公眾號“鳳鳴律師在線”），亦經終審被認定名譽侵權。

值得注意的是，“劉虎網絡黑惡勢力”文章的真實作者，歷經兩審，仍未查明。魏松稱不認識作者。但魏松、陳哲聘請的律師，與湯計相同?？瓷先ィ@像一場統一布置的行動。

04 “那些抹黑劉虎的，想想都知道是什么人”

媒體圈是個大染缸。有人浸淫多年，早已不再是令人尊崇的“媒體前輩”；也有人愈戰愈勇，以智筆仁心，砥礪前行、一往無前。

早在兩年多前甫被扣上“網絡惡勢力”的帽子后，劉虎便受到了八方聲援，可謂公道自在人心。

一篇《為什么要聲援記者劉虎》文章指出，多年來，劉虎舉報了很多貪官污吏，揭露了很多不作為、亂作為、徇私枉法的案件，即使遭遇種種詆毀、謾罵、打擊報復，依然毫不畏懼。

被網絡攻擊的劉虎，受到了八方聲援

前知名刑辯律師伍雷則直言，“那些抹黑劉虎的，想想都知道是什么人?！?/p>

知名媒體人李微敖亦說，劉虎等人的工作，對于中國社會的進步意義，遠遠超過絕大多數的“機構媒體”。

另一位知名媒體人何光偉，更是“旗幟鮮明地支持劉虎”。他說：“你期待媒體人都做劉虎，還是期待記者都去新華社上班？”

此言雖有“一棒子打死所有新華社記者”之嫌，但卻在某種程度上揭示了當前輿論生態的真實景況：

以新華社為代表的“官媒”，早已不再是社會輿論監督的前沿、核心陣地；而以監督為使命、真正為弱勢群體所需要的媒體人，正日益成為“稀有動物”，只能孤單前行。

在筆者看來，湯計等人對劉虎的網絡攻擊，實際上在另一維度成了劉虎榮譽的注腳。

例如，劉虎撰文關注了四川綿陽曾建斌涉黑案的諸多問題，被湯計等人作為攻擊“劉虎為黑惡勢力鳴冤叫屈”的案例；但到了2025年4月，四川省高院、四川省檢察院均表示，曾建斌案“既不涉黑，也不涉惡”。

被湯計等用于攻擊劉虎“為黑惡勢力代言”的曾建斌案，已全案“去黑”

不盲從于所謂的執法機關，不輕信于任何一份指控“有罪”的起訴書，獨立地思考，抽絲剝繭地剖析案件中真實存在的問題——為他人鳴冤叫屈，這既需要勇氣，更需要專業的判斷與技術。

如今，重慶市第一中院的終審判決，為那場惡意攻擊劉虎的喧囂戰役劃上句號。

筆者只希望，這些仗義執言的專業媒體人，能再多一些，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