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區·五年 | 浦東：破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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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騎行速度超過每小時30公里，空氣阻力，會成為一個公路賽車手最大的阻力。

往往這時，想要贏得一場比賽，就需要團隊協同配合，有人充當那個對抗風阻的領騎人，俗稱“破風”。

破風者率先沖出去與自然環境對抗，從而給后面的賽車手制造尾流，讓他們最大程度節省體力。

到最后，那個破風的人，未必會是第一個沖過終點線的人，但最烈的風擦過他的肩，最急的氣流撞過他的背，他的指尖貼著風浪，唇齒觸過凜冽。沒人比他更懂，那份奔赴山海的勇氣從不是為了勝利的掌聲，而是明知承擔與背負著什么，仍為同伴披荊斬棘。

2025年的尾聲，時逢浦東開發開放的第35個年頭，也是開啟引領區建設征程的第5年。記者想把“破風”作為關鍵詞，送給浦東奮進的5年。

海報制作：王晨

首創性改革的試驗田

每次說起浦東，總不免要回到歷史的原點，1990年。

黃浦江東岸的千里沃野，頂著 “要不要搞開放” 的觀念壁壘，迎著來自外部世界的浪潮，站上了中國對外開放的第一線。

在只有少數人邁出過國門的年代，中央給了浦東24條政策。核心一條，要求浦東以實行全面對外開放為動力，率先把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從商品價格市場化改革向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全面推展。

從那時起，浦東已經是一個“破風者”了。持續多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都有專門一章寫浦東，就因為“上海在黨和國家工作全局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浦東開發開放掀開了我國改革開放向縱深推進的嶄新篇章。”

這樣的戰略意義，在2021年中央發布《關于支持浦東新區高水平改革開放打造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引領區的意見》（以下簡稱《引領區意見》）時，被再次提及。

過去5年，對浦東來說，是特殊的5年。歷史上，中央一共3次發布專門指向推進浦東開發開放的重要文件，一次是為了改變“摸著石頭過河”的中國，一次是為了中國市場更好與WTO接軌，再一次，就是當中國已深度融入全球經濟，有能力成為國際經貿規則新的參與者乃至制定者，《引領區意見》選中浦東作為“加大開放型經濟風險壓力測試”的試驗田。

5年間，浦東擔起《引領區意見》《浦東綜改試點》《制度型開放總體方案》三項國家賦予的戰略任務，目標是要形成一大批首創性改革、引領性開放成果。

這些任務既不是“特批”給浦東的政策紅利，也不是開放“準入”層面的“一放了之”，而是必須要靠浦東自己去入水試溫。

打破舊的土地規劃底層邏輯，浦東創新出產業融合發展規劃土地管理的M0政策，讓25個新建產業項目從建設伊始就實現各項功能融合。

一改生物醫藥特殊物品的舊有管理機制，國內CAR-T藥物在聯合監管機制下，首次實現“出海”，獲得更廣闊的市場。

與此同時，任務的絕大多數還具有高復雜性、低顯示度的特點。“全國第一”如雨后春筍般萌發的改革初期階段已經過去，這一輪改革里，浦東不僅要在更大的阻力下打破慣性思維，勇闖無人區，更要聚焦改革整體性，做打制度補丁的事情。

MAH制度賦能，創新生物制品跨境分段生產試點項目獲批，得以讓一批浦東藥企深度融入全球產業鏈。

多家外企獲批增值電信業務擴大對外開放試點，拓展了外企在華業務的新領域，為企業融入全球數字格局敞開了大門。

面向未來，浦東更大的責任在于率先接軌國際規則，探索知識產權保護、勞工權益等“邊境后”管理制度的改革事項，從而代表中國在新的國際經貿格局中發聲。

“尾流”制造者

對破風者來說，克服前方未知路況的勇氣值得嘉許，但 “把光環留給別人，把風雨留給自己”往往更動人。

2024年，浦東地區生產總值達到1.78萬億元，5個經濟指標超過萬億級，是上海地方經濟的壓艙石。

上海持續建設“五大中心”，浦東的發展重心也服務于城市功能，不斷作出戰略調整。

2000年前后，伴隨洋山港的建設，浦東航運中心建設如火如荼；到了2013年前后，隨著自貿試驗區的啟航，浦東又推出一大批金融領域改革案例，為上海金融中心建設添磚加瓦。

如今，當中國進入到發展動力機制深刻變革的新階段，當城市的生長和經濟質量的提升不再依賴于大規模基礎建設，而是以科技創新作為新的“能源供給”，浦東，再一次成為前排的響應者。

“十四五” 期間，浦東專心破題一件事——怎樣把科技創新，做成從基礎研究到成果轉化的全鏈條閉環。

14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16所本科以上高校、50余家重點科研院、5026 家高新技術企業與數萬家科技型初創企業，目前已經在浦東形成梯度發展格局。

但想要孵化一個千億級的項目，萬億級的產業，甚至打造出一批行業“巨無霸”，光有“基礎設施”是不夠的。必須要有人，有充分的要素供給，有生態，有明確的賽道。

從今年浦東的一系列動作就可以看出這份謀略布局：9月，整合了模力雙塔、模力社區、模力島等張江優質載體的張江人工智能創新小鎮全新亮相，把AI產業發展所需要的空間、政策、資本、人才、應用場景、上下游企業等全部集中在一個區域，賦予AI產業絕對力度和深度的支撐。接下來，一切交給市場，一切交給時間。

于上海，浦東是名副其實的領騎人，于國家，浦東亦始終擔綱破風、開路的使命。

上海自貿試驗區，全域與浦東多個重點發展片區疊加。在過去10多年的發展里，它的核心職能就是替國家試制度。

再制造產品進口試點、進口產品CCC證書發放、鼓勵境外專業人員來華提供專業服務……這些前無古人的做法，只有在上海自貿試驗區成熟了，更廣闊的區域才能拿來施用。

今年7月，上海自貿試驗區試點成熟、成效明顯、風險可控的77條試點措施又向更大范圍復制推廣了。其中，34條復制推廣到其他自貿試驗區，43條復制推廣到全國。

這意味著，浦東的試驗田作用凸顯出來了，越來越多的兄弟城市將隨著制度創新的“尾流”迎頭趕上。

當然，這也意味著，浦東將更進一步失去“獨家紅利”。過去5年，是“浦東創新”大規模效能外溢的5年，也是浦東在國內城市經濟實力比拼中，被逐步追趕的5年。

浦東必須要做好新的戰術準備。

陸家嘴水環

破局的鑰匙

浦東在這幾年里是經歷了一些坎坷的。

整體上，伴隨土地財政逐步走向沒落，加之張江等核心產業區域的土地限價，曾經靠引進幾個大項目、賣出幾塊地皮就夠地方政府“躺平”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浦東要完成區域動能轉換，特別是發展思路向長期主義的躍遷。

去年以來，浦東個別地塊的出讓價格不高，但招引項目的重大意義，卻不可估量。

上海超導，全球唯一一家實際出貨量超過1000公里的超導企業。早一天投產，中國制造的超導將更有機會在更多領域占據全球市場。張江科學城通過制度創新，讓它成為張江首個拿地即開工、交地即交證的項目。用最短的時間，讓工廠建成，讓產線開工。

隨著自貿試驗區在全國范圍內遍地開花，浦東也不可避免加入到政策的“存量競爭”中去。比如數據跨境。截至目前，全國已有包括上海、廣東、天津在內的8個自貿試驗區，陸續出臺了數據出境管理清單，為企業和機構提供了清晰、可操作的指引，也讓相關行業的招商爭奪戰加劇。

浦東要脫穎而出，就不能僅僅掏出一張“管理清單”，必須要有更貼心專業的服務、輔導，更優質的生態環境，當然，也要建立更大的格局視野。

今年2月《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及臨港新片區數據出境管理清單（負面清單）（2024版）》公布后，上海自貿試驗區保稅區、陸家嘴、金橋、張江、世博五大片區數據跨境服務中心迅速成立，至今已服務轄區企業1000余家次。

不僅如此，上海自貿試驗區還成為了全國第一個明確可互認互用全國各自貿區負面清單的區域，通過主動降低政策壁壘，幫助企業更加高效、便捷、安全地實現數據跨境流動。不少企業反饋，上海的開放，造就了企業的開放，拓寬了企業的市場。“用腳投票”也就變成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再看局部空間。浦東從開發開放以來，形成了多個以產業為核心的開發區、片區。近5年，隨著國際貿易格局變化和國內產業結構調整，外高橋、金橋等區域的產業面貌發生了巨變，也遭遇了新的挑戰。

在外高橋，全球貿易戰的深刻影響，加上越來越多跨國公司依托于中國強大的供應鏈，實現生產加工到研發銷售的“內循環”，進一步加劇了進出口的壓力。內陸城市的自貿區、綜保區大規模建設，則進一步削弱了市場主體對外高橋保稅區的依存度。未來的外高橋，究竟該如何塑造新的增長極？

金橋，這兩年原已進入城市副中心大建設時期。然而國內普遍存在的樓宇經濟衰退，讓增量樓宇空間的入市周期拉長，個別區域還重新調整了土地規劃。再加上傳統制造企業，尤其是傳統車企遭遇發展危機，短期內拖住了金橋的經濟增長步速，重塑產業格局成為眼前的重中之重。

這些困局不是浦東的困局，應該說，是時代的困局，但浦東要直面。辦法，依然是回到歷史的原點，回到深化改革和擴大開放的母題中。

從今年的情況來看，各個板塊正在陣痛中脫胎出一些新的生命力——外高橋，暢聯國際物流，在過去3年里，不斷貼合先進生產力需要，做強數字化、精細化物流增值服務，目前增值服務已占據營收的15%左右。新拓展的國內供應鏈服務，也獲得蓬勃發展，國內客戶占比從3年前的3%增長到25%，成為彌補貿易進口額收縮的新增長點。

金橋則依托傳統車企集聚，成為一眾智能車企的創新策源地。今夏以來，無人駕駛出租車已在金橋開跑，金橋還率先和部分知名車企探索智能的“車路協同”，搶先布局新賽道。

張江范圍內，智元機器人、XREAL等明星科技企業的出圈，則進一步證明，政策洼地的引力或許是一時的，但作為一個科技創新的制度高地，多年來持續完善的服務能級、生態環境和改革慣性，是無論如何也拿不走的，總能在適當的時候，結出新的果子。

回過頭再來看浦東的這5年，無論遭遇怎樣的內外部變化，其賴以生存破局的“技能”，恰恰是它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智元機器人

原標題：《品區·五年 | 浦東：破風》

欄目主編：唐燁

本文作者：解放日報 杜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