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命運初啼:被命名的抗爭與觀察的眼睛
問:鄭先生,了解到您的名字背后有著特殊的時代印記,這對您的童年成長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鄭智化:1961年我在臺北出生,在此之前哥哥夭折,我便被貼上了"不祥"的標簽。父母為我取名"智化",本意是想"降住邪氣",但這個名字反而像一枚印記,讓我從小就意識到自己的"特殊性" 。這種特殊性在三歲時被具象化——一場高燒延誤治療,我患上小兒麻痹,雙腿嚴重變形,直到七歲前都只能爬行。
問:身體的局限是否塑造了您獨特的認知方式?
鄭智化:完全是的。當其他孩子在戶外奔跑時,我只能趴在窗邊觀察過往人群,看他們的神態、聽他們的交談。這種"旁觀者"的視角培養了我的敏銳觀察力,后來我歌詞里對社會百態的刻畫,其實都源于那段時光的積累。七歲時的矯形手術在腿上留下十二個傷口,雖然能伸直腿卻沒有力量,雙拐成了我最親密的伙伴,也讓我性格里多了敏感與自卑,但這份敏感恰恰成了創作的養分 。
問:從立志當畫家到考入土木工程專業,您的人生選擇似乎始終帶著叛逆色彩?
鄭智化:我確實不愿被束縛。小時候喜歡畫畫,第一張作品畫的是關公,覺得他有沖破困境的力量。中考時故意考差,就是為了避開刻板的高中教育,選了完全不懂的土木工程專業。22歲工作后,因為受不了打卡制度果斷離職,現在想來,那種對抗既定規則的本能,其實早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
二、樂壇征途:從廣告人到時代歌者的蛻變
問:您是如何從廣告界跨界進入歌壇的?《給開心女孩》這首啟蒙之作是否有特別的故事?
鄭智化:1984年我進入廣告公司做創意,為了推廣產品寫了首廣告歌《給開心女孩》,由娃娃演唱。沒想到這首歌引起了點將唱片老板的注意,1987年我被正式發掘,這算是意外的轉折。后來有人說歌里的女孩原型是鈺雅,現在回想,或許那時她的影子就已經不自覺融入創作了 。
問:1988年首張專輯《老幺的故事》獲得臺灣百佳唱片稱號,被稱為"小羅大佑",您如何看待這個評價?
鄭智化:這個稱號既是肯定也是壓力。那張專輯9首歌全由我詞曲創作,《老幺的故事》寫的是工業時代的家庭困境,我不想只做娛樂性歌手,希望用音樂記錄真實。但"小羅大佑"的標簽也讓我警惕,我必須找到自己的獨特性——關注邊緣群體、剖析社會現實,這種人文色彩成了我后來的創作核心 。
問:《水手》和《星星點燈》成為跨時代的經典,創作時是否預見了它們的影響力?
鄭智化:完全沒有。1992年寫《水手》時,我正在浴缸泡澡,突然想起之前在船上看到的水手——他們皮膚黝黑、手腳粗糙,卻有著驚人的生命力。我把自己對抗命運的感受寫進去,"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其實是對自己說的。后來在央視圣火晚會上演唱,沒想到會引發這么多人的共鳴 。
問:《星星點燈》的創作靈感又來自哪里?您曾對改編版本表達過不滿,這背后是怎樣的堅持?
鄭智化:寫《星星點燈》是在車里,看著窗外的星光突然頓悟——年輕時覺得星星很近,長大后發現很遠,這就像人生的迷失。我想通過這首歌提醒人們,不要在物質世界里丟掉自我。2022年某綜藝改編時,把核心歌詞改得面目全非,我憤怒是因為那是對創作初心的褻瀆。后來電影《萬里歸途》用了原版,那種劫后余生的場景里響起旋律,我知道大家聽懂了那份希望 。
問:1993年的《大國民》引發巨大爭議,甚至出現入獄謠言,您后悔過這種尖銳的表達嗎?
鄭智化:從不后悔。當時看到臺灣社會的一些問題,作為創作者無法沉默。謠言傳得很兇,說我被判七年,但我問心無愧。那段時間父親突然去世,我陷入低谷,甚至想過退出,后來明白創作不是特權,而是責任,于是才有了《落淚的戲子》那張充滿自省的專輯 。
三、愛情救贖:以相伴消解孤獨,以堅守對抗世俗
問:您和張鈺雅女士相識于歌壇成名前,這段感情最初是如何萌芽的?
鄭智化:我們是經朋友介紹認識的,當時我還在廣告公司做創意總監。她是臺中中友百貨的首席設計師,安靜又堅定。我那時候因為身體原因很自卑,覺得自己不配談婚姻,甚至明確告訴她"只戀愛不結婚"。但鈺雅說"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不需要承諾",這種無條件的接納,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問:她的家人起初并不同意,這段阻力期你們是如何度過的?
鄭智化:她家境很好,家人反對很正常,主要擔心殘疾基因遺傳,也怕她以后吃苦。但鈺雅非常堅定,沒有絲毫動搖。現在想來,正是她的堅持給了我勇氣。1998年底她懷孕了,我當時很自私,以為她是逼婚,還勸她放棄。直到她說"我可以獨自撫養孩子",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懦弱,那一刻下定決心要負起責任。
問:1999年結婚后您宣布退出歌壇,轉戰IT行業,這個決定是否與家庭有關?
鄭智化:完全是為了家人。當時歌壇的喧囂讓我疲憊,更重要的是,我想給鈺雅和即將出生的孩子一個安靜的生活環境。退出后去美國學IT,回來創業時沒團隊、沒資金,非常艱難。鈺雅幫我打理事務,從設計到管理都親力親為,沒有她我根本走不下去。1999年女兒安琪在美國出生,抱著孩子的那一刻,我戒煙戒賭,徹底改變了生活方式 。
問:女兒的出生對您的創作有怎樣的影響?2004年復出是否也與她有關?
鄭智化:安琪三歲時才知道爸爸是歌手,纏著要聽我唱歌,這讓我重新拾起創作。2004年推出《英雄之歌》,一方面是紀念抗戰勝利60周年,另一方面也是想給女兒做個榜樣,讓她知道什么是家國情懷。2005年復出時演唱的《如夢一場》,就是前一天在咖啡廳寫給鈺雅和女兒的,里面全是這些年的感恩 。
問:如今夫妻二人攜手走過二十多年,維系感情的秘訣是什么?
鄭智化:是理解與支持。我敏感多慮,她沉穩包容;我追求理想,她守護現實。創業失敗時她從不說責備的話,復出演出時她會默默打理后臺。我們很少吵架,因為知道彼此都是對方的退路。現在她還在做設計,我偶爾創作,晚上一起陪女兒聊天,這種平淡的幸福,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收獲。

四、歲月沉淀:從抗爭到和解的人生答卷
問:2022年您重新編曲發行《水手2022》,用交響樂演繹經典,這背后有怎樣的心境變化?
鄭智化:30年后再唱《水手》,心態完全不同了。年輕時是"抗爭",覺得要戰勝命運;現在是"和解",明白人生就是帶著傷痛前行。交響樂的編曲更厚重,就像歲月沉淀的味道,既有返航的安寧,也有對過往的致敬。這首歌不再只是我的故事,而是屬于所有在風雨中堅持過的人 。
問:您曾拒絕"身殘志堅"的標簽,現在如何看待自己的身體狀況?
鄭智化:以前抗拒是因為覺得這個標簽簡化了我的人生,仿佛我所有的成就都只源于殘疾。現在坦然了,身體的局限確實塑造了我,但它不是全部。我更希望大家看到的是:一個人無論遭遇什么,都可以保持思考和熱愛。殘疾是事實,但不是命運的定論 。
問:作為華語樂壇十大精神偶像,您認為"精神偶像"的核心是什么?
鄭智化:是真實。我從未刻意塑造形象,歌里唱的是我的困惑、憤怒、希望,生活里過的是我的堅持、妥協、幸福。所謂精神力量,不是喊口號式的勵志,而是讓人們在你的故事里看到自己,然后鼓起勇氣繼續走下去。就像《星星點燈》里唱的,"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家門,讓迷失的孩子找到來時的路" 。
鄭智化的眼神始終明亮而堅定。從趴在窗邊的觀察者到震動樂壇的歌者,從抗拒婚姻的自卑者到守護家庭的丈夫,他用半生時光完成了對命運的改寫,用一份長情詮釋了愛情的本質。當被問及未來的計劃,他笑著說:"會繼續寫歌,陪鈺雅看風景,看著安琪長大。"
風雨中,他曾是領航的水手;歲月里,他成了點燈的歸人。鄭智化的故事告訴我們:真正的勇敢,是在認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真正的傳奇,是把平凡的日子過成值得銘記的時光。而那些穿越時光的旋律,終將和他的故事一起,繼續照亮更多人的前路。(名人匯客廳 文濤 小凱 人民文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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