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未愈,又受了這樣的刺激,程以霜這一暈,就再也醒不過來。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裴晏禮在喊:“把醫生叫過來!”
而不知何時出現的池婉柔聲阻止:“晏禮,不用叫醫生。我家有個土辦法,能讓她馬上醒過來。你相信我,不過所有人都要避讓。”
程以霜感覺到所有人都離開了病房。
然后,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背上傳來,她費力睜開眼,才發現竟然是池婉在用刀片刮她的背!
“啊!”程以霜痛得拼命掙扎。
池婉死死按住她:“別動,這個刮痧是我們老家的土辦法。你要是想早點好起來就忍著。”
“誰家的……刮痧是用刀片……”程以霜痛得冷汗直流,掙扎得越發厲害。
這根本不是刮痧,這是凌遲!
她積攢起最后一絲力氣,猛地一把將池婉推開!
池婉猝不及防,驚呼一聲摔倒在地。
就在這時,裴晏禮沖了進來。
“程以霜!”裴晏禮快步上前,心疼地扶起池婉,看向程以霜的眼神充滿了怒火,“本來就是你先讓婉婉難過在先!婉婉不計前嫌,主動為你治病,你就這樣對待她?你真是不可理喻!”
程以霜痛得說不出話,只能死死地盯著他。
池婉依偎在裴晏禮懷里,淚眼汪汪:“算了,晏禮,裴太太可能也是太難受了……我不怪她……”
“不行!”裴晏禮心疼不已,“她必須給你道歉!”
他轉向程以霜,命令道:“程以霜,給婉婉道歉!”
程以霜咬著牙,倔強地別開臉。
裴晏禮被她這態度徹底激怒,對門口的保鏢冷聲道:“讓她道歉!”
保鏢立刻領命上前,一人猛地踹在程以霜的腿彎處,她痛呼一聲,不受控制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另一人則粗暴地按住她的后頸,強迫她朝著池婉的方向磕頭!
“砰!”
額頭撞擊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池婉驚呼:“不要!晏禮,這樣太過了!”
裴晏禮似乎也沒想到保鏢會做得如此決絕,他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看到池婉受委屈的樣子,那絲情緒很快被壓下。
他抿了抿唇,語氣冷硬:“她驕傲慣了,只有這樣,她才能長教訓,以后才不會欺負你。”
“好了,不要管她了,她這里有醫生。你回去休息。”
池婉卻搖頭,一副善良體貼的模樣:“畢竟裴太太也是因為我才間接變成這樣,我放心不下,還是應該陪護一下的。”
裴晏禮無奈:“那你去休息室休息,我去給你買你最愛吃的糕點。”
他摟著池婉,轉身離開,自始至終,沒有再多看跪在地上,額頭紅腫的程以霜一眼。
程以霜趴在地上,額頭的痛,手臂的痛,都比不上心死的萬分之一。
她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與記憶中十六歲那個發誓永遠保護她的少年重疊,又碎裂成粉。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很快,醫生來給她處理了傷口。
因為疼痛和發燒,程以霜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傍晚,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程以霜睡得模模糊糊,忽然被一陣濃煙嗆醒,耳邊是嘈雜的尖叫聲和奔跑聲!
“醫院著火了!快跑啊!”
她心中一驚,強撐著虛弱疼痛的身體爬起來,打開病房門,只見走廊里濃煙滾滾,火光沖天!人們驚慌失措地朝著樓梯口涌去。
程以霜立馬腳步踉蹌的跟著人群往外跑。在樓梯口,她撞見了同樣在逃生的池婉。
混亂中,池婉腳下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抓住程以霜的手臂,兩人一起重心不穩,驚叫著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劇痛傳來,程以霜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暈過去。
等她艱難地抬頭,發現她們摔在了一處相對封閉的轉角平臺,唯一的出口被掉落的燃燒物堵住了。
濃煙越來越密,火勢正在蔓延。
池婉似乎摔傷了腳,在一旁低聲啜泣。
程以霜試圖推開堵住的雜物,奈何身體虛弱,根本推不動,濃煙嗆得她劇烈咳嗽,意識也開始模糊。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這里的時候,外面隱約傳來了搜救員的聲音,還有一個她刻入骨髓的、焦急的男聲——
“先生,里面火勢太大,太危險了!你不能進去!”
“放開我!我的愛人還在里面!”
是裴晏禮!
下一刻,她看到裴晏禮冒著濃煙和火光,不顧一切地沖了進來。
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尋,然后,定格在池婉身上。
他毫不猶豫地沖過去,一把將池婉打橫抱起,語氣是失而復得的慶幸和后怕:“婉婉!別怕,我來了!”
自始至終,他的目光沒有半分落在離池婉不遠、同樣奄奄一息的程以霜身上。
他抱著池婉,轉身就要離開。
程以霜看著他決絕的背影,無邊的冰冷和絕望蔓延。
然而,裴晏禮剛走了兩步,池婉卻虛弱地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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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禮腳步一頓,猶豫了一下,竟然又折返回來!
在程以霜幾乎燃起最后一絲荒誕的希望時,他卻看都沒看她,只是快速地在池婉剛才摔倒的地方摸索了幾下,撿起一個被燒焦了一角的平安符——
那是池婉一直貼身戴著的。
原來,是為了這個。
“哈哈……哈哈哈……”
程以霜笑了,在濃煙和火光中,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曾經,她不小心劃破手指,他都能心疼半天,抱著她一路狂奔去醫院。
如今,她身陷火海,奄奄一息,他卻只為另一個女人,和那個女人的平安符而來。
裴晏禮找到平安符,再次抱著池婉,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火海。
就在他們身影消失的瞬間,一根燃燒的房梁帶著轟然巨響,朝著程以霜砸落下來。
她閉上了眼睛,失去了所有意識。
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別墅。
裴晏禮站在床邊,似乎想解釋什么,語氣帶著一種程式化的疏離:“昨晚火災,情況太混亂,我沒發現你也被困在里面。如果早知道,我會……”
你會怎么樣?
程以霜在心里無聲地接話,嘴角扯出一個微不可察的、嘲諷的弧度。
你會拋下池婉先來救我嗎?
不會的。
以前你滿心滿眼都是我,自然能在我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
現在你滿心滿眼都是池婉,眼里怎么可能還看得到我?
她覺得無比疲憊,連一個字都不想再跟他說。
她默默地轉過身,背對著他,閉上了眼睛。
看到她這副拒絕溝通、了無生氣的樣子,裴晏禮蹙了蹙眉,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按了按眉心,將一杯水和幾粒藥片放在床頭柜上:“把藥吃了。”
接下來的幾天,裴晏禮出乎意料地沒有離開,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別墅里,處理公務也在書房。
但她始終不肯理他。
這種徹底的、冰冷的無視,像一根細刺,扎在裴晏禮的心頭,不致命,卻讓他越來越煩躁。
終于,在她持續沉默的第五天傍晚,裴晏禮放下了手中的平板,走到床邊。
“程以霜,”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不耐,“你到底在氣什么?”
程以霜依舊看著窗外,沒有任何反應。
裴晏禮的耐心似乎告罄,他伸手,有些強硬地扳過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對自己:“看著我!我說過,我現在愛的是婉婉,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我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到底在鬧什么脾氣?”
程以霜這才緩緩抬起眼眸,平靜的看向他。
就是這種平靜,讓裴晏禮心頭莫名一悸,那股無名火更盛,卻又仿佛砸在了棉花上,無處著力。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最終松開了手,像是厭倦了這場獨角戲,疲憊地按了按眉心:“既然你沒事,我也沒必要再在這里浪費時間了。公司還有很多重要的事。”
說完,他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臥室。
直到房門被徹底關上,程以霜才輕輕地、幾乎聽不見地呢喃了一句:“裴晏禮,我不是在生氣。”
“我是死心了。”
“所以,對你,再無期待,亦無怨憎。”
接下來的日子,裴晏禮果然沒有再出現。
程以霜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
她安靜地養傷,安靜地吃飯,安靜地看著窗外云卷云舒。
偶爾,她會拿起手機,不可避免地看到池婉的朋友圈。
全是她和裴晏禮甜蜜約會的照片。
而他們去的地方,全都是從前裴晏禮帶程以霜去過的。
他們去了那家山頂餐廳,裴晏禮曾經在那里對她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他們去了海邊,那里有他們一起留下的腳印;他們甚至去了那棵許愿樹前,裴晏禮剪斷了當年和程以霜一起掛上的同心鎖,換上了和池婉的新鎖。
他就這樣,帶著他新的“愛人”,一步一步,將她和他之間九年的痕跡,從容不迫地、徹底地抹去。
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筆字,輕松得沒有一絲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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