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重癥精神科的“記者”之旅

本篇作者 | 墨染山河

本篇編輯 | 貓須

插圖來源 | Barry Lee

爬行“碰瓷”事件開啟我的精神科之旅

由于一次自殺未遂，我住進了康寧醫(yī)院的重癥精神科。

盡管我已做好了萬全準備，但這里的一切仍讓我難以適應，尤其是那嚴格的一級護理生活。為了讓自己在這陌生而壓抑的環(huán)境中找到一絲心理慰藉，我只能在心中默默將自己想象成一名潛入此地的“記者”。

我是伴著夜色來到這里的。

剛踏入這片區(qū)域，我便目睹了一場令人咋舌的“碰瓷”事件。

一位姓陶的患者，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佯裝起不來身，只是以一種近乎爬行的姿態(tài)緩緩向前挪動。一位不小心碰到她的患者，起初還是一臉的不知所措，但很快便被陶患者的舉動激怒了，憤怒如同洶涌的潮水般瞬間爆發(fā)，她毫不猶豫地動手了。

這突如其來的沖突，打破了病區(qū)原本的寧靜，護士們聞聲趕來，迅速干預。她們將那兩位準備大打出手的患者留在了護士站，可趴在地上的陶患者卻成了一個棘手的難題。

無奈之下，護士們只得叫來保安，眾人合力，才將陶患者穩(wěn)穩(wěn)地束縛在病床上，這才算是暫時平息了這場風波。

各式“離奇”患者伴我渡過住院時光

那晚，我的睡眠并不安穩(wěn)，大約兩點多便被驚醒。

雖然錯過了前半夜的“好戲”，但凌晨時分，重癥病房迎來了一位棘手的患者，姓蔡。

那一夜，值班護士將其形容為“魔鬼夜”，據(jù)說這可是多年來難得一遇的鬧騰之夜。

等到凌晨四點多，病房又送來了一位失去意識的患者，他只會癡癡地看著別人的裸照，這種行為在常人眼中無疑是極其荒誕的。他被安置到重觀室后，便再無動靜。

可那位姓蔡的患者，早已被這混亂的局勢逼得忍無可忍，她開始在走廊上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然而，最令人頭疼的是，她的家屬堅決不同意對她進行約束，這使得護士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毫無辦法。

蔡患者的嗓門極大，她的喊叫聲猶如一聲聲驚雷，在寂靜的深夜里迅速傳遍了整個病區(qū)，將那八十多個病人全部吵醒。他們紛紛從病房里出來，想要一探究竟。在那深邃的黑夜中，他們仿佛一群幽靈，緩緩向你逼近，那種氛圍，讓人不寒而栗。

清晨，本應是寧靜的時光，但這里卻依舊不得安寧。

病區(qū)有規(guī)定，六點鐘起床，二級病人可以直接去外面吃早飯。

可由于前一晚實在是太吵鬧了，導致一名患者心生煩躁，她猛地用手砸了一下瓷磚。不知是她力氣過大，還是瓷磚本身過于脆弱，那瓷磚竟一下子掉落到了地上，瞬間碎成了好幾片，發(fā)出了“丁零當啷”的巨大聲響。

護士們聞聲立刻簇擁過來，護工們迅速處理現(xiàn)場。

最終，這位患者也被束縛了起來。

然而，這喧鬧的清晨并未就此結(jié)束，又來了一位新病人，他嚷嚷著要拯救世界，聲稱自己已處于天界，與世間大地融為一體，還指責醫(yī)生不知好歹，說他明明是要拯救所有人，卻被誤診為有病。最終，他也沒能逃脫被束縛的命運。

轉(zhuǎn)接而來的是一名臆想癥患者，他認為自己是一只蜘蛛，無時無刻地擺動身姿，即使被約束，也仍在她所能活動的范圍之內(nèi)扮演著蜘蛛的角色。

也有患者被束縛后反復提出上廁所，最終不被理睬，便怒稱護士限制了她的人生自由，并且將糞便留在了床上，使整個病房中彌漫著惡臭味。

病房中還有無論如何勸說都執(zhí)著于“堵廁所”的患者。

難忘的半小時晚會

盡管日常稀奇古怪的患者很多，但我更忘不了的是一個夜晚。

重觀室的患者們因長期待在壓抑的環(huán)境中，便向護士申請想要唱歌跳舞。

護士并沒有掃興，給了大家三十分鐘的時間（當時才七點左右，沒有人睡著）。大家將能夠想到的歌都唱了出來，幾個愛跳舞的患者則跟著歌聲跳舞。當她們邀請我加入時，我最開始還有些遲疑，但看著護士點了點頭，我便也在這里，第一次放聲歌唱。

那一刻，我忽覺壓力被一點點釋放。

我知道那里沒有專業(yè)歌手，但我卻覺得那是獨屬于那里的晚會。

半小時后，大家慢慢平復了高漲的情緒，進入了夢鄉(xiāng)。

我想也許每個人的夢里，都藏著自己最美好的愿望。

向他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雖然說，我只在重觀室待了短短七天，與那里的患者接觸并不算多，但我始終認為，所有的病人其實本身并沒有什么太嚴重的病，他們都有治愈的可能性，只是重觀室的患者思維有些“超前”。

比如那個蔡患者，她只是想抒發(fā)內(nèi)心深處的不滿與壓抑；那個嚷嚷著要拯救世界的患者，也并非只是空口說白話，她真的能夠說出一些拯救的具體措施，小到修好病房的一扇門，讓約束患者的束縛帶更人性化，大到改變國家的一些政策。

也許很多人讀到這篇文章的時候，只是想當作一種消遣，但我卻想鄭重地說，這世界上，的確有那么一群人，他們存在著一些精神方面的問題，但他們從來不缺嘲笑，他們更渴望被理解、被治愈。

我衷心地希望，我們能夠一起為他們加油，為世界上每一位精神病患者加油！我堅信，每個人在經(jīng)過治療之后，都會迎來自己康復的那一天！

此外，我還要向世界上每一位包容、接納精神病患者的醫(yī)生、護士、護工、保安致以最誠摯的感謝。

也許有人會說，護士不過是會叫保安、約束人罷了。但試問，當你們面對一個不受控制的精神病患者時，你們又能做些什么呢？恐怕大多會選擇逃離吧？因此，我認為她們能夠做到勇敢地面對、接觸這些患者，并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這不僅僅是因為工作職責，更源于她們內(nèi)心深處那顆想要治好患者的心。既然她們選擇了這份職業(yè)，那么她們的奉獻便是值得所有人去敬佩的。

在此，我再次向她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出院后，我成為了獨屬于自己的記者，記錄著自己每天所能看到，或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

每當我作為一個讀者，看著我每天的生活時，我也總能笑出聲來，享受著屬于自己的趣事。似乎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自己，我也發(fā)現(xiàn)了那些生活中，我原本無法發(fā)現(xiàn)的美。

備注：每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和家庭情況都不一樣，因此，文章中的分享，僅做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