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卜丁
西安博物院舉辦的“探長安——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30年考古成果展”眾多珍貴文物齊聚一堂,不僅有罕見的元青花、透影杯等瑰寶,還有一些來自普通墓葬卻蘊含重要藝術和科學價值的文物,其中唐韋萬夫婦墓出土的三彩杯尤為引人注目,該杯以其復雜的制作工藝和精美的外觀,令觀眾喜愛。
工藝復雜吸引眼球
在西安博物院展廳內柔和的燈光下,一件造型獨特的三彩杯身上“繁復”的紋飾,吸引了較多觀眾圍著它進行拍照。它整體呈半球體,口部四曲內收,宛如盛開的海棠花,兩耳外折,與杯口渾然一體,耳面四孔,外側有七個尖狀凸棱,外壁模印樹葉紋,似乎連葉脈紋路都清晰可見。色彩上,外壁、雙耳及杯口施黃釉,內壁則巧妙地運用了黃、綠、白三色釉,對比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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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韋萬夫婦墓出土三彩杯
展牌標識它出土于西安市雁塔區(qū)繆家寨唐韋萬夫婦墓。據(jù)發(fā)掘報告顯示,這件三彩杯制作工藝比較復雜,同類完整器除此件外,僅在鞏義芝田中出土1件,是比較少見的器物。這種杯的模具見于鞏義黃冶窯,屬杯體與雙耳分體模制。這件三彩杯,其復雜的制作工藝為這類器物的制作和流通提供了年代標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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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彩杯正面和背面
展廳中,與三彩杯并肩而立的是一件同樣出土于唐韋萬夫婦墓的三彩香爐,以其綠釉斑駁的外表和腹部鼓起的形態(tài),同樣吸引著觀眾眼球。綠釉在歲月的洗禮下顯得斑駁陸離,仿佛是大自然親手點綴的時間印記,讓香爐的每一寸都散發(fā)著歷史的厚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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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彩香爐
香爐的腹部圓潤而鼓起,顯得沉穩(wěn)而莊重,而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那三只獸蹄形足,五爪穩(wěn)穩(wěn)地支撐著香爐的身體,這些細節(jié)承載了唐代工匠對于形態(tài)美的獨特理解和追求,不僅賦予了香爐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感,也透露出一種靈動而神秘的氣息,似乎在訴說著一個關于力量、美學的故事。
器主曾任郊社“齋郎”
這些精美的器物,不僅讓觀眾對唐代的陶瓷藝術贊嘆不已,更激發(fā)了人們對這些器物主人的好奇。據(jù)唐韋萬夫婦墓發(fā)掘領隊,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研究館員郭永淇介紹,正因為韋萬夫婦墓出土器物年代明確、工藝精美,故而被選參加“30年考古成果展”。
郭永淇介紹,韋萬夫婦墓屬于配合工程基建隨工清理時發(fā)現(xiàn),作為發(fā)掘領隊,他承擔規(guī)劃、指揮、安全管理、團隊協(xié)調和文物保護等多重角色。他回憶該墓發(fā)掘時,隨著探鏟緩緩深入地下,土樣不斷提取,發(fā)現(xiàn)該墓保存很完整,沒有遭受破壞,出土器物豐富,特別是出土了帶有身份信息的墓志紀年,明確記錄了墓主韋萬及其夫人薛氏的相關信息,是十分重要的研究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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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韋萬夫婦墓出土墓志蓋拓片
據(jù)墓志記載,墓主人叫韋萬,字崇節(jié),京兆杜陵人,出身于京兆韋氏逍遙公房,曾擔任神岳齋郎和武騎尉。韋萬的高祖韋夐,曾祖韋世約,祖父克己,父親遙光,均在各自的時代擔任過重要官職。韋萬自幼聰惠,風儀朗秀,16歲時被選為“齋郎”,后因表現(xiàn)出色,被加封為武騎尉。然而,韋萬英年早逝,僅18歲便因病去世,令人唏噓。
墓志中提到的“齋郎”,是唐代貴族子弟門蔭入仕的重要途徑,即從品級較高的官員子弟中選取,考滿后可釋褐做官。齋郎分太廟齋郎和郊社齋郎,選取時有嚴格的要求,必須是六品以上清官的孩子,“凡齋郎,太廟以五品以上子孫及六品職事并清官子為之,六考而滿;郊社以六品職事官子為之,八考而滿。皆讀兩經(jīng)粗通,限年十五以上、二十以下,擇儀狀端正無疾者。”
據(jù)郭永淇考證“則天證圣元年,將有事于嵩山,先遣使致祭以祈福助,下制,號嵩山為神岳”可知,韋萬被選為齋郎時應按郊社的條件,他16歲恰在15至25歲之間。后韋萬任武騎尉,視從七品上,因韋萬英年早逝,故雖出身名門,所任官職卻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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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韋萬夫婦墓出土墓志文拓片
“當時發(fā)掘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令人不解的現(xiàn)象,”郭永淇表示,該墓葬采用品官墓中不常見的豎井斜坡式墓道。一般認為,“豎井墓道是唐代庶人墓常用的形式,大約從開元之際出現(xiàn)在品官墓中。而韋萬為從七品上的武騎尉,其夫妻合葬墓于神龍初年就使用豎井斜坡墓道,這種現(xiàn)象在當時的品官墓中比較少見。”
郭永淇通過對比,發(fā)現(xiàn)該墓與西安西郊棗園M12、陜西鳳翔豆腐村BT2M2形制相似,他分析韋萬夫婦合葬墓下葬年代為神龍二年(706年),正是唐中宗復位后的第二年。
揭示主人生活細節(jié)
除了展覽中展出的三彩杯和三彩爐,韋萬夫婦墓還出土了眾多文物,如鎮(zhèn)墓獸、瑞獸葡萄鏡、銅釵、貝殼、陶硯、陶俑、陶動物、陶罐等,其中有兩面銅鏡令郭永淇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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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陶俑
“當時在墓室內發(fā)現(xiàn)了兩具已朽的木棺痕跡,其中東棺尺寸較大,出土器物豐富,有銀盒、三彩盒等10件器物。西棺尺寸較小,出土器物較少,僅銅釵、銅鏡、貝殼各1件。兩棺內,都發(fā)現(xiàn)有一面銅鏡,兩件銅鏡皆放置于墓主頭部附近。”郭永淇介紹。
郭永淇對兩面銅鏡的大小和重量進行對比后發(fā)現(xiàn),兩件銅鏡雖均為瑞獸葡萄鏡,但差異明顯。“一面小巧精致,鏡背葡萄藤間有四只瑞獸嬉戲,周圍環(huán)繞著八串葡萄,顯得生動可愛。另一面則更為大氣,直徑更大,瑞獸間有七串葡萄,外圈還有飛鳥和蜻蜓,邊緣裝飾著云朵般的小花,顯得華麗而精致。綜合推測,東棺所葬應為韋萬,西棺所葬為其夫人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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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銅鏡
他分析“墓葬中出土的瑞獸葡萄鏡,其時代特征差異明顯,恰與韋萬夫婦二人卒葬時間相差10年基本吻合。這一細節(jié)不僅為研究唐代銅鏡制作提供了技術發(fā)展和風格變化的線索,也反映了長安地區(qū)唐墓在中宗復位初期的顯著變化。”
此外,在該墓中發(fā)現(xiàn)了圓形銀盒,銀盒表面鏨刻著精美的禽鳥與萱草圖案,流云其間,如同一幅生動的畫卷。這種圖案結構與凱波長尾鳥萱草紋銀盒十分相似,而魚子紋的襯底裝飾工藝,也在韋美美墓(733 年)出土的鴛鴦紋圓形與蛤形銀盒中得以窺見。這些銀盒的流行,見證了8世紀中葉之前唐代金銀工藝的繁榮與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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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銀盒的正面、側面、背面圖
郭永淇提到,除了采用考古學、歷史學、文獻學來研究文物本身,還會采用科技手段來分析文物附帶的歷史信息。比如在銀盒內部就有了驚喜發(fā)現(xiàn),“經(jīng)科技檢測分析揭示出,銀盒內殘留物竟是古代醫(yī)藥、化妝品的遺存。”這些細微的殘留物,穿越了千年的時光,向觀眾展示了韋萬夫婦生前的生活細節(jié)。
本文首發(fā):文物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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