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谷奇謀”能成功嗎？答案在這個人的死因里

作者：楚惜刀

公元226年夏5月，魏文帝曹丕駕崩。次年春，諸葛亮向劉禪上《出師表》請求北伐，率大軍屯駐漢中積極進行戰爭準備。在此期間，丞相司馬魏延向諸葛亮建議，由他率精兵五千，負糧的輜重兵五千，從子午谷襲取長安。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子午谷奇謀”。

魏延的計劃成功與否，歷代一直爭議不斷。其實我覺得，只要對比一下史書上的案例，這個爭論也許本不該存在。

諸葛亮第一次北伐前，故意寫書信引誘魏國新城郡太守孟達造反。

孟達本來是劉璋部屬，因得不到重用而投靠劉備。后來又因為與劉備的義子劉封有矛盾，率領部曲四千余家叛降曹魏。孟達叛降后，大概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后路，明明是率軍投降，孟達卻把自己打造成十分委屈的形象。他給劉備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聲稱自己是被逼無奈，才不得不由蜀至魏。

孟達叛降的時機恰到好處，此時曹丕正醞釀著代漢稱帝，孟達此舉正好迎合了曹丕稱帝前天望所歸的心理。于是孟達受到了曹丕的熱切歡迎，曹丕甚至邀請他一起乘車出行。曹丕去世后，感覺自己失去信任的孟達，一直處于疑神疑鬼中，開始與吳、蜀兩國眉來眼去。

史書記載，孟達“連吳固蜀，謀圖中國”。在諸葛亮平定南中，班師回成都的路上，孟達私下派人與諸葛亮聯絡。

諸葛亮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諸葛亮在寫給孟達的回信中深情地寫道:“追平生之好，依依東望，故遣有書。”

諸葛亮希望孟達重新歸蜀，孟達也在后面的回信中明確表示將叛魏歸蜀。

然而諸葛亮厭惡這個人過于反復無常，擔心孟達陽奉陰違，甚至關鍵時刻透露計劃反攻漢中，決定推他一把，故意讓彼此聯絡的書信被魏國發現。

魏國果然中了諸葛亮的“反間計”，孟達不得已只好馬上起事。

雖然起事倉促，不過孟達心態沒崩。按他的設想，新城位于魏蜀吳三國交界，地處偏遠，山路崎嶇。司馬懿駐軍的宛城，距魏國國都八百里，距新城郡治上庸有一千二百里。等到魏國朝堂上下文書往來做出反應，司馬懿的平叛大軍最快三十天才能兵臨城下，那時城防已經堅固，吳蜀援軍也已到達，又何懼哉？（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聞吾舉事，當上表天子，比相反復，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晉書宣帝紀》）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戰爭是門復雜的藝術，除了周密的謀劃，有時還要依靠一點點好運氣。所有事先看起來萬無一失的謀劃，在實施的過程中必然會遇到各種意想不到的意外。你的敵人哪怕是個十足的蠢貨，也不會百分百按照你的計劃進行下一步舉動。計劃開始后，因勢利導，才是明智的選擇。歷來缺乏應急預案的計劃，往往無法迎接必然存在的意外的洗禮。

孟達顯然沒有預想過，萬一平叛的大軍很快就來了該怎么辦呢？

聽聞孟達叛亂，司馬懿根本就沒有按部就班地原地等待文書流轉，反而以最快速度集結兵力。一千二百里的距離，司馬懿率領大軍日夜兼程，八天就趕到城下。

沒有應急預案的孟達一下子慌了神，他在寫給諸葛亮的救援信里難以置信說：“吾舉事，八天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司馬懿的大軍把上庸圍得水泄不通，沒有做好準備的孟達軍隊，人心惶惶。十六天后，孟達被部將割首獻城。從起事到覆滅，總共還沒有超過三十天！

吳、蜀第一時間派兵救援，不僅沒有成功，還吃了不小的虧。晉書記載：蜀國援軍戰敗，蜀將姚靜、鄭他率領七千余人投降。

孟達事敗跟諸葛亮第一次北伐，時間相隔非常近，我們再看看魏延的“子午谷奇謀”。

魏延計劃：率領精銳五千士卒和負糧的輜重兵五千合計一萬人，輕裝十天，穿越人跡罕至的子午谷，突襲長安城下。無能的夏侯楙，必然會被蜀軍嚇破膽，主動棄城逃走，其他曹魏官員也一并逃走或者投降。蜀軍再據城死守二十天以上，等待諸葛亮迅速平定隴右后，派遣援軍到來。

我們且不考慮因子午谷的復雜地形而造成的后勤困難，和長安堅城是否能在夏侯楙逃走后便可以被輕裝的蜀軍一鼓而下等充滿意外的變化因素，單看司馬懿在孟達起事后，不到一個月平定孟達叛亂，順手擊敗吳蜀援軍，所展現出的兵貴神速的能力，魏延這個類似于賭博且毫無任何應急預案的計劃，有可實施的現實性么？

真實歷史上的第一次北伐，諸葛亮出兵后雖然隴右五郡中的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很快投降，但是至關重要的祁山堡一直未能攻下，蜀軍脆弱的后勤始線終面臨巨大威脅。魏國隴西郡太守游楚也固守城池堅決抵抗，放言蜀軍若能阻當援軍三十天，他方可開門納降。結果隨著魏國援軍迅速到來，蜀軍難以抵擋，在街亭戰敗后，只能撤退。

蜀軍雖然沒有走子午谷，后來魏國倒是嘗試了一次。公元230年，魏國派出三路大軍進攻漢中，其中曹真兵出子午谷，走了一個多月，其它兩路都退兵了，他還沒走到一半，又遇到連日暴雨，軍中疫病流行，只得中途放棄，無功而返。曹真回去沒多久就因此病亡。

坐而論道當然很容易講得頭頭是道，紙上談兵往往也很容易讓人忽略現實中會遇到的困難。史書中沒有明確記載魏延提出“子午谷奇謀”的具體時間，筆者個人推測，多半是在孟達授首之前的北伐戰前會議上。魏延此后再也未提出過類似的構想。想來以魏延如此宿將，看到孟達速敗的下場，自然不會試圖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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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后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于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于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