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課堂里的小風波
江西一間小學教室,老師在黑板上寫下“我勢在必得”,學生卻脫口而出“包的包的”。
老師沒有發火,只是輕輕一句:“喜歡說這些話,是偷懶的表現。”
人民日報、京報網紛紛轉發光明日報評論:《孩子們滿嘴“包的”“666”,我們該怎么辦?》,一時上了熱搜。
可若仔細想想,這只是孩子的事嗎?
打開任何聊天群、朋友圈、短視頻彈幕,
“666”“絕絕子”“yyds”“破防了”等,這些早已在大人嘴里安營扎寨。
此時擔心孩子思維偷懶,是不是忘了自己才是源頭。
日常中,當需要精細表達時,多少大人卻只掏出網絡現成梗,且意識不到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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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上“失語癥”是腦損傷導致語言功能缺損;
或許,我們也可以暫時將這稱為“文化失語癥”。
二、失語的三重癥狀
那么,“失語癥”有何表現呢?仔細觀察思索,癥狀大多如下:
1. 高頻詞集中,詞匯表達匱乏
中國社科院語言所《中小學生語言發展跟蹤(2022)》顯示:
書面作文中“高分段詞匯多樣性指數”五年下降1.7%,但同期“口語詞匯總量”并未減少,只是高頻詞更集中。
而成年人也并未幸免,
一句“收到”加個?,頂替三段匯報;一句“666”, 語言像被壓縮,省掉所有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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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緒黑箱
你說“我破防了”,配個熊貓頭。
沒再繼續的說的話,因為什么,我只能靠猜,毫無頭緒,只好打個“?”。
想安慰也無從說起,情感如隔屏相望。
3.世界塌縮
維特根斯坦說:“語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
其原意是“語言的界限=可陳述的界限”,
但當你只會用“emo”描述悲傷,大腦調取記憶時優先激活“emo”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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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細膩節點難以被檢索,漏斗口一旦定型,便會反向塑造認知,于是“悲傷”被折疊成幾張表情包,而靈魂卻無處安放。
三、誰在喂養失語癥?
如果說孩子是患者,那環境與大人便是病原體。
1.父母老師是孩子的模仿對象,
家長一邊刷手機一邊“絕了”,
孩子大腦里“絕了”的突觸就被反復強化。
2.短視頻時代,許多人的耐性越來越低,長句完播率低于是流量讓算法更傾斜短句;短梗更易獲得高贊推薦;另外,由于審核機制,敏感詞一觸即發,模糊語最安全。于是大家學會了“安全失語”。
3.學校教育中,作文模板化寫作,強調“扣題”“穩妥”,學生主動把風險詞匯換成萬能詞,“ yyds”只是課外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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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熱梗成了護身符,失語便像接力賽,語言成了犧牲品。
四、漢語的緊急呼叫
漢語是五千年文明的活化石,并不缺表達的詞匯。
它一字一世界,一句一乾坤。
有“黃沙百戰穿金甲”的篤定,也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情。
可如今,卻缺了“調用的場景”與“正反饋”;
流量時代,也再難寫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無修辭的動人。
七情六欲大多也只兌成“emo”“破防”、“包的”;
表達便捷不該成為思維懶惰的萬能貼,不然貼得越多,漢語的傷口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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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失語的代價
熱搜清一色“繃不住了”“淚目”,情緒堆成垃圾山,信息密度趨近于零,真正需要追責、復盤、制度改進的事件,卻被表情包沖散。
不止如此,其還影響心理健康,情緒粒度低的人,抑郁復發率是高粒度者的2.3倍(哈佛Meta, 2021)。說不清,就治不好;治不好,就更說不清,這或許是最實的代價。
更可怕的是,失語也在切斷共情。長期下去,表達不清,便也想不清,判不清,人與人之間,如隔屏障;社會也像被切割成一群孤島。
六、那么,該怎么辦?
1. 別只說“emo”,學會給情緒命名,先問問自己:是失望?疲憊?委屈?憤怒?給情緒一個準確的身份證。
2.別只說一半,補一句“因為……”。
“我很難過,因為加班到十點,爸媽沒等到我吃飯。”
讓交流對你明白你因何而“emo”,讓情緒從黑箱變得透明些。
3.再加一句“所以……”。
“所以我現在很需要一個擁抱。”
讓共情上線。
這不是咬文嚼字,是保衛表達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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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從大人開始
和孩子交流時,多問下為什么,“你為什么開心?為什么難過?”。
逼他把熱梗翻譯成完整句子。
5.平臺,也該讓算法學會獎勵思考,避免為了省事而將“敏感詞“規則濫用,更注意于表達的思想,而非機制的條件反射。
七、尾聲
王國維說“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熱梗就是21世紀的竹枝詞、市井曲。
它本身無罪,罪在“只能說到梗為止”,精確與俏皮同在,才是語言的健康態。
別讓漢語的靈魂,在表情包里走丟,也別把表情包開除漢語籍。
從今天起,把“666”當成墊腳石,好好說話。
注:個人觀點,僅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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