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殊,今年四十九,正式絕經了。這意味著我作為女人生孩子那檔子事,徹底翻篇了。心里說不上啥滋味,空落落的,像秋天的老院子,風一吹,全是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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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我認識了老周,一個比我大五歲的老頭子。
別人眼里,他就是個普通小老頭,退休工資沒我高,住的房子也沒我之前的敞亮。但我們倆在一起,感覺特別對路。不圖別的,就圖個伴兒。一起在公園慢悠悠遛彎,看他拿著小本子寫那些我看不太懂的舊體詩,或者就著一壺便宜的茉莉花茶,能閑扯一下午。
日子過得像溫吞的白開水,沒啥滋味,卻讓人心里踏實、解渴。
很多人不理解,包括我前夫陳嶼。他知道后,語氣酸溜溜地問我:“林殊,你是不是瘋了?找個那樣的老頭圖啥?”
我沒瘋。我只是,不想再伺候那段早就爛了根子的婚姻了。
一切得從我發現那張高鐵票說起。
那天,陳嶼的手機忘在洗手間了,屏幕亮著,一條12306的推送蹦出來:“常用聯系人‘小安’添加成功。”
“小安”,這名字聽著就年輕,水靈。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手機,用他睡著時我偷偷錄上的指紋解了鎖——這事兒我憋了很久,以前總覺著不道德,那天不知咋的,就想弄個明白。
點開購票記錄,密密麻麻,全是“陳嶼”和“小安”。北京到上海,上海到杭州……幾乎每個周末都不落空。
我一條條往下翻,手冰涼。原來他那些“周末加班”、“緊急出差”,都是陪著這個小姑娘在路上。
心口那塊兒,像猛地被塞進一團凍硬的冰塊,又冷又硌得慌。
我放下手機,像啥也沒發生。鏡子里的自己,臉是白的,眼神卻異常平靜。到這個歲數,哭鬧是小姑娘的專利,我們這種老幫菜,得留著力氣給自己善后。
走出洗手間,陳嶼剛醒,還像往常一樣笑瞇瞇問我:“早飯想吃啥?給你下小餛飩?”
他總是這么“體貼”。要不是那些車票,我大概還會泡在這虛假的溫水里,直到被煮熟。
“都行。”我說。
他沒察覺,哼著歌進了廚房。剁肉餡的聲音“篤篤篤”響著,像敲在我早已麻木的神經上。
這婚姻,就跟窗外連綿的陰雨天一樣,里子早就漚爛了,只剩表面一層薄皮。
想起前兩天,他也這樣“體貼”過。下班回來,獻寶似的拿出一盒剝好的石榴籽,紅艷艷的。
可他知道,我從來不愛吃石榴,嫌麻煩。這事,他清楚。
我當時沒吭聲,他伸手想抱我,我下意識躲開了。他愣了下,皺著眉問:“林殊,你最近怎么了?”
我看著他一臉“無辜”,差點氣笑。只能推說:“更年期吧,心煩。”
這理由真好用。他果然信了,還裝模作樣給我看他手機里的搜索記錄:“女人更年期怎么安撫”、“老婆情緒不穩定怎么辦”。
差一點,我就又心軟了。
直到我看見那條夾在中間的搜索:“上海有哪些適合情侶約會的餐廳”。
呵,他的體貼,原來是批發的,一份給我這個“更年期老太婆”,一份給那個叫“小安”的年輕姑娘。
那天晚上,我們結婚二十五年,第一次分房睡。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想起剛結婚那會兒。我們擠在十幾平的出租屋,冬天他把我冰冷的腳揣在他懷里暖著。他說等有錢了,換大房子,買兩米的大床。
后來,房子大了,床也大了,我們中間卻隔得越來越遠。遠到我不知道,他心里啥時候又住進了一個人。
我們沒有孩子。年輕時為這個折騰了無數回,中藥西藥試管,罪沒少受。最后醫生判了“死刑”,說我這輩子當不了媽了。從醫院出來,他緊緊攥著我的手說:“沒事,林殊,咱倆過,我陪你一輩子。”
我當時哭得不行,以為經歷了這些,我們就是彼此最鐵的依靠。
可我忘了,人心是會變的。二十五年,足夠讓一個男人對一個生不了孩子、日漸衰老的女人,感到厭倦。
后來,我請了假,摸到他公司樓下。中午,就看見他和一個穿白裙子的年輕女孩并肩走出來,女孩笑得像朵剛開的花,伸手捶他胳膊,他一臉受用,眼神里的寵溺,我太熟悉了。
我默默用手機拍了下來。不是想鬧,只是想讓自己死心,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回家我就開始收拾東西。我的東西不多,幾件衣服,幾本書,還有一個我媽留給我的玉墜子,她說能擋災。
戴上墜子,冰涼貼在皮膚上,我反而冷靜了。不能這么便宜他。二十五年的付出,不能喂了狗。
晚上他回來,還提著我愛吃的烤鴨,說發獎金了慶祝。
我直接攤牌了:“陳嶼,我們談談。談你,我,還有那個小安。”
他臉“唰”地就白了,手里的烤鴨“啪嗒”掉地上,油污濺得到處都是。
“你……你知道了?”他聲音都哆嗦。
我把照片給他看。他啞巴了。
“什么時候的事?”
“半年前。”
“她是誰?”
“……單位新來的實習生。”
“所以加班出差都是陪她?”
他低頭,默認了。
“為什么?”我聽到自己聲音在抖。
他抬頭,眼里沒了溫情,只剩疲憊和一絲愧疚:“林殊,對不起。我……我就是覺得,跟你在一起,太累了,生活像一潭死水。小安她……有活力,我跟她在一起,感覺自己還年輕。”
我懂了。他不是不愛我,是不愛這死水一樣的生活了。他需要新鮮刺激,而我這塊老姜,除了柴米油鹽,已經榨不出啥汁水了。
“離婚吧。”我說出口,異常平靜。
他慌了,說沒想過離,說跟小安只是玩玩,最終會回家。
“玩玩?”我聽著真惡心,“我不是商量,是通知。這婚,必須離。”
他哀求,保證,在客房門口睡了一夜。但我心里那塊地方,從看到車票那一刻起,就硬成石頭了。
第二天,我們去民政局換了綠本子。出來時,天放晴了。他問我以后咋辦,我說不知道。他讓我保重。
我沒回頭。
后來,我辭了職,賣了房,搬到個老小區。日子突然靜下來,看書,種花,散步。
然后,就遇到了老周。在公園看他寫生,一棵老槐樹畫得特有味道。聊起來,發現很投緣。他是退休教授,老伴兒前幾年走了。我們就在一起了,沒領證,就是搭個伴過日子。
我們一起買菜,他做飯我打下手。下午他寫詩我瞎畫畫。晚上一起看老電影或者閑聊。他從不問我過去,我也不提他的。
跟他在一起,我才知道,被人懂是啥感覺。他會記得我喝茶的濃度,記得我散步愛走哪條路。他說我有趣,說我看一朵花能看半天,讀一本書能又哭又笑。
這種日子,平淡,卻像慢火熬的粥,暖胃又暖心。
前夫陳嶼后來找來過,看到老周,一臉不敢相信。他想復婚,說后悔了,說跟小安斷了。
我讓老周請他走了。后悔?這世上最沒用的就是后悔。
我和老周,都是不完美的人,身上都帶著過去的傷。但我們愿意湊在一起,互相取暖,把往后余生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這就夠了。
直到那天,我收到一條陌生短信:“林姐,我是小安。有些事,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知道。關于陳老師,也關于你自己。”
我看著短信,愣了一會兒。
然后轉頭看向廚房,老周正系著圍裙,一邊哼著跑調的老歌,一邊給我下西紅柿雞蛋面。
我心里那點波瀾,瞬間就平了。
管她要說啥呢,我現在有人陪著,日子踏實,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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