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思|水與石

水與石

文/楊之藏

這時節去神龍谷，只能看水，觀霧。近處看水，遠處觀霧。

在林中行走，樹林里就像被水汽籠罩了一般，空氣里都飄逸著水汽。空中一直下著牛毛細雨，地面泛著雨水浸潤后的白光，每個人的頭發上都沾染著細碎的水珠。這些雨水通過無數條山谷，匯成了瀑布的轟天巨響。

在瀑布底下，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自身的渺小。水的力量這時候仿佛被放大到了極致，它從山間呼嘯著、跳躍著，奔涌過來，一躍而下，聲勢巨大，力量超群。這時候，你感受到的，絕對不是水的柔美，而是它的狂暴和大力。只有當它飛躍間飄逸出的水花，飛濺到了你的臉龐時，你才有可能會觸摸到它原本的溫柔。我們只能站得遠遠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沖進了水流。

瀑布是水的力量的張揚，溪流是水的力量的收斂。地理上的落差，會放大這種力量，而落差的減少會收縮這種力量。山間的溪流里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亂石，在亂石堆里行走，當然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膽。溪流也是如此，盡管它沒有心，也沒有膽。無論前面它有多么張揚，到了這亂石灘，它照樣也得收斂。水流急時，有些奔涌。水流緩時，只有暗涌。水深成潭，或藏龍鱉。

它們把尖銳的石頭用耐心磨圓了角，也將諸多的攻掠伐奪化成了珠圓玉潤。那些最原始的武器，曾經依靠它們最尖銳的部分，刺殺砍伐了多少敵人的頭顱和胸膛，征戰了多少富饒的他鄉？然而，在水一樣的柔情前，他們只有放下這些，一點點地收拾起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讓自己不再張揚，而是逐漸變得內斂和溫潤。它把“殺氣騰騰”變成了“文質彬彬”，它把“尸橫遍野”變成了“相敬如賓”。

它們是老子的忠實信徒，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深度實踐者。當我們沿著這狹長的峽谷一路前行時，總是與它們相伴而行，比鄰而教，直到我們遠去。

遠望的山林，少了許多驚心動魄，有的只是回味綿長。茂密的樹林間總是縈繞著一層層白霧。那霧是有層次的，最淺的一層，是白紗。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后面的樹林。中間的一層，是有些透明的白布，雖然也能感覺到背后的東西，但終究是看不見了。最里層的，是白云。完全看不見里面的任何內容，只是白茫茫地一大片。

因為水汽升騰的緣故，那邊沿間就有些模糊，極像仙境里那樣，仙氣飄飄，仿佛那叢林那頭就是世外桃源。我們這時候的遠眺，不僅為眼睛舒緩了疲勞，就連心靈里，也受到了一種磁場的凈化。覺得人世種種，也不過如此。計較太多，也只是徒勞心神。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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